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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欣散文三篇(605)
(微摄·总第1831期)
吴欣散文三篇
消息树
村子不大,七十来户,三百多口人;农户比较分散,有住西街的,有住东街的,还有住北街、南街的,由弯曲的泥土路相连。我家老宅院门前有一棵榆树,人称“消息树”,这倒不是为传递鬼子进村信息而设立,而是因为村里的许多小道消息从这里发出,因此才有了这一称谓。
榆树看上去很老了,听爷爷讲,好像爷爷的爷爷辈就已经长在这里了。由于未经人为修理,这棵老榆树长得丑极了,树干曲曲弯弯,根本不成材;树根像鸡爪子一样抓着地下的泥土,且有一部分露在外面,可供人们蹲座。面对这样一棵榆树,在我心里,只有榆钱钱舒展之际,才是它最最美丽的时刻。其时,我和小伙伴儿们会轻易地爬上树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捋下一嘟噜一嘟噜的榆钱钱塞进嘴里,品尝老榆树一年一度奉献给我们的野味儿。除此之外,老榆树便这样丑着,丑过春夏秋冬,丑过苦辣酸甜。
村里的人们似乎并不在意老榆树的变化,只要老榆树遮荫、树下干燥,便随时会聚起一群闲人,谈论家长理短、奇闻趣事。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附近的人们为了不错过这番热闹,甚至端着饭碗,边吃边聊边听。如果听得太晚了,有时还远远地听到女人的叫骂声,说自家的男人叫这些长舌妇给钩去了魂儿。这里面有几妇女绝对是村里的“活广播”“消息源”,一个是东邻的王婶,一个是西邻的张婶。王婶擅于捕捉各村新近发生的趣事,如东村一个妇女一肚生了三个娃,西村一个光棒汉最近从四川领回一个女人做媳妇;张婶则十分乐意收罗各地的奇闻秩事,如北草地骡子下了一头驹,某地一户人家弟弟娶了寡嫂。至于本村那点破事儿,更是不在话下,什么家常里短、婆媳不和、邻里纠纷、田间农事、鸡鸣狗叫等等,都成了老榆树下津津乐道的话题,而且讲得还绘神绘色、神彩飞扬,在原本无奇的事件里增添了些许色彩,听来倒也有趣。
比如讲起民国年间“跑土匪”的事,王婶可是大有故事。她说,那年间,土匪横行,各村都组织年轻人夜间放哨来预防土匪袭扰,一旦有了匪情,便敲起一面破锣预警。听到锣声的人们常常在睡梦里被惊醒,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纷纷跳下地便往山沟里逃,年轻妇女更是从锅底抹一把黑,胡乱涂在脸上,混在人群里逃命去。但事有疏漏,在一次跑土匪时,某村一个大姑娘睡梦里被惊醒,糊里糊涂地跟着人就跑,竟然忘了将锅底黑抹在脸上了。但是,当一行人跑在半道上,迎面撞上了两个端枪的土匪,经过辩认,这两个土匪嘀咕了一阵,放掉了其他人,单单留下了那个漂亮的大姑娘,然后押着大姑娘朝山的那边去了。惊魂未定的人们许久之后才醒悟过来,大姑娘的父母兄弟疯了似地朝土匪撤走的方向追过去。谁想到,人们此后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枪声,都说完了,这家人今夜肯定得家破人亡了。可是,第二天,人们发现,那家人全都好好的,没受半点伤。后来才知道,大姑娘跟着两土匪走到一处山崖边,正巧遇上了八路军武工队,结果武工队一枪打死一个土匪,活捉了另一个土匪,大姑娘一家安然无恙。
王婶讲得眉飞色舞,众人听得聚精会神。张婶禁不住发问,这大姑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嘛,咋就正巧碰到了武工队?王婶回答说,这武工队常常在夜间行动,那天夜里正巧要到这个村子来开展活动,所以就遇到了这件事,这就叫无巧不成书。
这样的争论还会一直持续下去,不管是什么话题。哪怕一天一个故事或一个话题,一年、五年、十年,老榆树下究竟诞生了多少有趣的故事,谁也说不清楚。不过,老榆树似乎记得数呢。你看,那粗糙的老树皮,一道道深沟就像是老农额头上的皱纹,记载着岁月的年轮;再看,那扎进泥土中的根须,一条条盘根错节,仿佛人世间坎坷的道路。消息树,就是老家的知心树,游子的贴心树。
拔麦郎
夏天,山杏由绿变黄,熟了。这时节,旱地里的小麦结束了生长,在太阳的照晒下,也熟了,一片片金色的麦子等着人们去收割。于是,这个季节成了拔麦季;于是,这个季节不分男女老幼,都得下地拔麦。
我们这帮小子当然也不例外,虽然都是些念小学三四年级的,但学校也放了假,都让参加集体劳动,为大人分忧。拔麦可不是什么好干的活儿,人常说“拔荞麦像坐轿子,拔小麦像抬轿子。”如果这轿子足够沉,我们这帮小子能抬得动嘛!不过,抬不动也得抬,有生产队队长监督着,有大有看管着,再怎么也得干呀,要不,在同伴儿中也会抬不起头来的。
于是,在大人的鼓励下,蹲下身子,学着大人的样子,一头管一茏,两头拔两茏,撵着大人的屁股往着赶。大人们不管不顾,一人四茏,左右前后扭着屁股,双手左右开弓,蹭蹭蹭就向前蹿去,仿佛手上有了风火轮、踞齿轮,所到之处,小麦齐刷刷倒向一边,在身后留下长长的麦铺,等着后面的人前来扎成一个个麦捆。
刚开始还是信心十足,两手不停地拔着麦子,前进的速度并不慢。但拔着拔着,速度便慢了下来。于是,母亲在前面一边鼓励,一边替我拔一行麦,直到我追赶上来。谁知,不到一个来回,我的手上便开始起泡,先是小指中间起了水泡,然后是拾指也起了水泡。在母亲的帮助下,缠一块布,用线挽好,继续发力。再后来,便是手腕乏力,纂不住麦子,速度完全慢了下来。此刻,太阳正在使劲把热量泼向大地,晒得人精疲力竭。
占威早已累得爬窝了,任他的母亲如何规劝,他是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了。大伙都知道,此刻的王婶子,正酝育着刻毒而辛辣的“村骂”准备对付她的儿子呢。果不其然,在一番好言规劝无效后,一串串叫骂声响了起来,先是懒驴、灰鬼、吃货等还算是文明的叫骂,但接下去便有些令人咋舌了,诸如狼吃、狗啃,甚至连枪崩都骂了出来,知道的人明白这是在骂她自己的儿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骂哪一个土匪强盗呢。可这就是王婶子的风格,村里的孩子大人都知道,就连村里最能骂街的妇女面对王婶子也是甘拜下风的。别的女人骂,有的比较温柔隐诲,让你挨了骂却又比较受用;也有的比较热烈且直接了当,让你明白为什么挨了骂;更有的则因为琐事而对骂,互比音高、互比骂的新鲜新奇恶毒。而王婶子对自己儿子的叫骂水平,则实在是其他妇女所望尘莫及,早已冲出村子走向四乡了,村里人缺少眼界,如果知道有国界、世界,则这水平恐怕是走出国门冲向世界了吧。面对如此极具攻击性的骂声,儿子占威仍然不为所动,依然斜躺在麦铺边,任凭太阳照射着懒洋洋的身体。反正,自己是干不动了嘛,骂还能骂死人!
一边自有多嘴的妇女帮腔:“他婶子,懒人自有懒人福,不听说半前晌、日头烤,营生全凭阳婆落(读涝。下同);阳婆落、蛟子咬,营生全凭明儿打早;明儿打早、露水潮,营生全凭太阳高嘛,对懒人,你咋骂也不顶用咧。”旁边一名妇女反对说:“咱不要起哄了,本来是些孩子,你还指望着他们帮咱拔完这片麦子呀。”
也是,太阳渐渐升高,烤得大地仿佛要冒烟,我们这些放假帮忙的孩子们早已失却了锐气,一个个懒洋洋的,有的还在装样子拔几把磨洋工,也有的害怕手指疼痛而一根一根地拔着玩儿,更多的则躲在大人们捆好的麦个子的阴影下。此刻,头上冒汗,口干舌躁,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作响。此刻的大人们,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她)们也有累的时候嘛。看着一片片直立在田野里的麦子,我狠狠地想,为什么不用镰刀去割而非要用手拔呢?如果用镰刀的话,我的手就不会起泡受伤了。这个答案,直到多年后才搞明白,那是人们不想把茬留在地里影响下一年的耕种。
哦,要是此时此刻有几个馒头递上来,那该多美呀,那样的话,就是再拔几茏麦子、再遭一阵太阳的蒸烤也值得呀。可惜,除了一眼放不到头的麦茏,还有一群不知疲倦的大人,还有那一群飞来掠去的麻雀,我们只能苦苦地等待收工的信号。
庄稼地里的拔麦郎,欢乐与苦涩的童年生活,那一幕谁会忘记哟。
常有理
“常有理”不是一个人,而是指这一类人:他(她)们或者久占便宜不吃亏、得了便宜还卖乖,或者无理闹三分、得理不让人,使得人们对这类人敬而远之,甚至避之恐不及。我们村里就有白婶子这么一个人,大家背地里都叫她“常有理”,也不知道她自己是否知道。
白婶子是从外村嫁到我们村的,他的男人在村里还是颇有威望的,是生产队的副队长。白婶子先前跟村里的妇女们关系似乎还不错,大家一起下田劳动,春种秋收,寒来暑往,倒也乐乐呵呵、互帮互助,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自从她生了三个孩子后,大家发现,白婶子的性情好像一下子变了似的,什么事情都喜欢斤斤计较、争强好胜。也是啊,家里的事多了,烦心事也就多了,再说,男人还担任着一点职务,有点脾气也是应该的。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村里的人往往知难而退,息事宁人,忍让了之。可这白婶子似乎摸准了村里人的脾气似的,居然变本加厉,越来越不像话了。
有一次,白婶子家的猪拱了张婶子家自留地里的马铃薯,结果让张婶子抓了现行。张婶子不干了,她把白婶子喊过来,让她看那头猪拱过的地方,要求白婶子秋后予以赔偿并管理好自家的猪。白婶子闻听不干了,扯着嗓子说:“谁看见我家的猪拱了你家的山药,问猪了吗?它应了吗?”一连串的质问,让张婶子一时语塞。末了,张婶子才憋出一句狠话:“以后看到猪来糟蹋山药,一定打折它的腿!”不过,此后,白婶子家的猪的确没有再出来过,大约是害怕别人撵打吃亏吧。
秋天到了,正是庄稼快要成熟的时候,人们经常看见白婶子挎着箩筐到地里拔猪草,经常是早出晚归,有时一天一次,有时一天几次,十分辛苦,也十分可疑。不知是碰巧还是什么原固,这回让生产队的高队长发现了其中的奥秘,白婶子的箩筐里除了猪草,居然掺杂着一些即将成熟的谷穗、高粱穗、豆角等,这不等于在挖集体的墙角嘛。面对高队长的质问,白婶子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这只是在拔猪草时不慎捎带进来的,根本就没想过占集体的便宜。高队长也知道白婶子不好惹,只得说了一些软中带硬的话放行了。也是啊,单凭箩筐里的几穗庄稼,确实也不好定性,再说,自己和她男人在一起供事,多少也得留点脸面呀。
女婶子也不管村里人的目光以及议论之声,仍然我行我素,根本就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即使像碾米磨面、打水送粪之类的活儿,也要为争先而与别人吵得不可开交,且往往以别人的退让而告终。
村里的人们都很奇怪,这白婶子究竟是怎么啦?变化怎么这么大,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常有理”了?我当然更不明白。我只知道和小伙伴儿们整日在村中四处游玩儿,春天折枝吹柳笛,夏天河里抓小鱼,秋天地里采野食,冬天雪地捕野鸟。而白婶子家的三小子石头,也正是我的玩伴儿。不过,和别的小伙伴儿不同,石头头大肚子大,而腿显得又细又瘦,显得很不协调,还常常拖着两筒鼻涕,让人看着既可怜又可笑。就因为这,在一次玩笑之后,石头被我惹恼了,抹着眼泪哭着回家告状去了。就因为这点事,结果引起白婶子和我的母亲吵了一架,最终以母亲的息事宁人而结束。
直到有一年的春节前夕,人们才对女婶子一家的事情有所了解。原来,她家自从添丁之后,粮食不足便困扰着全家,虽然她也是一个能吃苦又能干的人,无奈“够不够,三百六”,三个儿子一天天长大,饭量也一天天渐长,而粮食捉襟见肘也就在所难免了。其实,村里许多人家与她家一样面临同样的困难,只不过,别的人家不像白婶子这样争强好胜、死要面子而已。
多少年过去了,曾经肚里缺食的白婶子,她的几个子女有的正在读大学,也有的已经参加了工作,端上了公家饭碗。那她还会像当年那样强辞夺理、蛮不讲理吗?我想,时过境迁,岁月早已洗净了原本混浊的思想,如今的人们,再也不会为一口吃的去争来夺去,也不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动干戈。听村里人讲,白婶子早已不是当年的性情了,她丢得起脸,可家里的人丢不起脸呀,她家的家风,已然是村人的一面镜子,照见了自己,照见了别人,照见了岁月的变迁。如果想到这些变化,白婶子或许会自嘲当年自己的所做所为吧?!
【作者简介】
吴欣,男,和林格尔县新店子镇人,内蒙古作家协会、呼和浩特市作家协会、诗词学会会员,在报刊发表散文、诗歌、小说、报告文学多篇,出版文学作品集《赤黄的爱》,与人合著《西口第一镇》《盛乐览胜》等。
来源:作者供稿
编辑推送:【文仙雅阁】微平台~主编小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