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到呼伦贝尔，创造了许多个第一次。譬如今天早上，第一次在清晨吃下十个牛肉包子。而在三十岁之前，我是不吃牛羊肉的，甚至基本以素食为主。且因为我是南方人，多以米饭为主，很少吃面食，包子就吃的更加的少了。

这个包子馅用的是草原上最新鲜的牛肉，且用菜刀“当当”地剁，不绞不碾，只凭手劲把肉切成细碎的肉粒，咬着有肌理感，却不塞牙。拌馅时只放少许葱姜，盐和酱油都省着加，全靠牛肉本身的油脂香撑着，一口下去，鲜美得我差点眯眼。

没有人相信我竟然能吃得下十个包子，当然，前提是有人替我吃了十个包子皮。坐在我旁边的一位队友正好只喜欢吃皮，不能吃牛肉馅儿。而我正好只喜欢吃馅儿不喜欢吃皮儿，这样，我轻轻松松就干掉了十个包子，且一点也不觉得撑。

木图说，这个肉馅一百二十元一斤，一斤肉馅可以包二十个包子，这相当于我吃了半斤牛肉。队友们让我吃鸡蛋、吃甜点、吃油炸的面团，我一个也没吃，我说这些东西北京多的是，既然到了大草原，还不多吃些纯粹的牛羊肉。末后又追加了一碗牛排汤，肉香融在汤里，喝一口暖到胃里，解了包子的腻。就像吃饺子要喝饺子汤那样，原汤化原食。我吃下的半斤牛肉馅儿在一碗牛排清汤中也很快就被化解了。

用完早餐，木图与乌力吉陪着企业家协会的王会长和十几位成员去天下第一敖包，我则留在了鄂温克酒店，一来是上午有一个线上工作会议，二来我在抵达海拉尔的第一天就去了敖包那里。

开完腾讯会议后，我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朵朵白云，不禁暗自慨叹：“这里真是云的故乡啊！”

这几天，我几乎都被铺天盖地的云朵包裹着。更让我感受到天地间最从容的迁徙，从不是人的脚步，而是云的漂泊。

这里不仅是云的故乡，也是歌的天堂，还是酒的河流，与诗的海洋。这里的人们似乎天生就是歌者、是酒神，是诗人。乌力吉的舞蹈与歌声征服了每个人，且在服务大家一天之后，当几瓶酒下肚，他就会忍不住为大家唱起歌、跳起舞。还会和我们说草原的四季，说牛羊的故事……寻常的日子，在他这里似乎都成了诗情画意。

最让大家感动的是，昨晚木图还请来了呼伦贝尔的老领导。他温文尔雅，博古通今，他与我们讲到历史、讲到经济，讲到未来的发展，他不但是呼伦贝尔人们绝好的父母官，他也同时是一位极好的历史学家、哲学家、企业家、教育家。昨晚在餐桌上的一席话，使在座的每一位都受益匪浅。我与安书记之间，只隔了刘行长，我仔细地观测安书记的餐盘，发现他几乎不曾动过筷子，只吃了小小的一片饼。我想，难怪他能在不同的位子上都做得那么好。这是一位高度自律的、廉洁的好领导！

昨日与安书记告别后，乌力吉邀请我们去了他朋友开的一个烤吧，说是要让我们领略一下世界级非遗“蒙古族的呼麦”。这位呼麦传承人很年轻，但是当他站在我们面前，闭上双眼，喉间发出低沉的嗡鸣声时，我分明感受到一种来自宇宙洪荒的苍老。在随后的几分钟中，随着声息的变化，像额尔古纳河的暗流在冻土下涌动，混着晨雾里青草的微凉，从胸腔深处漫过舌尖，直到稳稳落进空气里。

忽然，一道清亮的音线从厚土中拔节而起——不是喉咙的震颤，更像风掠过勒勒车的铜铃，又似百灵鸟掠过湖面的翅尖，在低沉的底色上划出银亮的弧光。同一个喉咙里，竟藏着天地两重音：低音是牧草在风中的私语，裹着牛羊踏过的泥土气息；高音是雄鹰盘旋的长唳，牵着云絮在蓝天上舒展。两种声息缠绕着、交织着……

这不是技巧的堆砌，是草原人把千年的迁徙、对长生天的敬畏、对河流的眷恋，都揉进了喉间的共振。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声与气的交融，却让听者仿佛站在呼伦贝尔的腹地，看牛羊漫过天际，听风把故事吹过一代又一代。

曲子终了，余音却还在耳畔盘旋。原来呼麦从不是简单的歌唱，是草原用声音写就的史诗，是牧民把天地装在喉咙里，一开口，便让整个草原在人心间苏醒……

此刻，飞机已缓缓降落在首都机场，挥别辽阔的草原，我又回到了我至爱的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