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些暗沉。深重的雾霾覆盖了所在的上空。连鸟儿们也躲了起来。大概它们也感觉呼吸困难。它们总是在通透的天空下飞得更欢快。那时，总是可以听到它们“啾啾”的叫声。而此刻，很多活物都销声匿迹。如同空荡荡的大街。为了活着，人们必须暂时先躲起来。

看着书柜上摆着的书和照片，她想起了两个人。她很少有作家朋友。来到北京后，只与两位作家一起吃过饭，喝过茶。一位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一位获得了安徒生儿童文学奖。一般作家都爱相互挑剔，她不爱去挑剔别人，也不愿别人来挑剔她。于是索性主动隔绝了与作家们的往来，也不加入协会。但是与这两位作家例外。大概也是冥冥中的缘分，偏偏是与这两位作家有缘。坐在一起吃饭喝茶，几乎不谈论文学。这是她喜欢的。她也从不去问他们，该如何写作？她一向认为文学只能被创造，而无法被谈论。她觉得坐在那里相互讨论如何创作文学是一件奇怪的事。她反而喜欢聊一些与文学无关的话题。两个人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男人。她从不去评论谁更好谁更坏。这世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作家，就像世上有各种各样的男人和女人。

人与人之间在一起相处，最舒服的感觉就是彼此求同存异，如同她喜欢他们的文字，他们也从未挑剔过她的文字。他们一致认为她的文字干净。说起干净，倒又想起一位作家。不过如今他已经是很多著名作家的出版人，他在干净前面又加了一个“太”字，评论她的作品太干净。他善意地提醒她，最好改改风格，如同水至清则无鱼，文字太干净了也会没有人看。以他的经验，文字越脏越有人看，譬如谁跟谁睡觉了，谁跟谁偷情了，甚至拉屎撒尿之类，越是写见不得人的事，越是受大众追捧。

可是一个喜欢干净的人，想要变得对干净不在乎，是困难的。对于一个灵魂洁癖的人而言，如同看不得白墙上有污秽那样，见不得自己的文章里有不洁净。这是骨子里的事。想要改，很难。

她一直好奇一个问题：人都喜欢空气是干净的，水是干净的，怎么会允许文学是脏的呢？空气是用来呼吸的，水是用来喝的，文字是用来喂养灵魂的。哪个不是重要的呢？难道喂养灵魂的不比喂养身体的更重要吗？可是如今我们晓得受了污染的水要经过过滤才能喝，室内被污染的空气要经过过滤呼吸起来才更顺畅，为什么对于文字却不主动的去过滤呢？甚至还故意的希望文字里流进一些肮脏的东西来，如果一本书里没有偷鸡摸狗、男盗女娼之类的情节，大抵既无法畅销，也无法获奖。这难道不是一种悲哀吗？

然而无论怎样，她决定安于自己。安于自己的写作风格，安于自己的文字，安于自己的生活，安于自己的心。无论别人如何因为写胡编乱造、胡说八道的文字而升官发财，而赚得盆满钵满，自己都不去羡慕，也不因此动心。人最难的是守住自己的心，她注定是要做最难的事情。

于2020年正月初四

沈思源

中国当代作家、艺术评论家、纪录片出品人、东西方艺术家协会副主席、源点思想库创始人。

擅长透过文字洞悉人性，通过写作直抵生命本质。著有《天国归来》《漂魂》《水里的圣经》《返思录》《梦醒记》《太阳之子》《安之书》《孤独之美》《天才女人》《我的爱》《二囡家书》《毛郠夫人》《走着走着就遇见了》《身心健康密码》《生命是一场喜悦的旅程》等多部长篇小说及各类文学作品。她一直坚守文以载道，将自己的思考和写作专注于探求宇宙的实相、人生的意义与生命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