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篇小说连载】

  
  

  黄土地上的清水河

  
  

  作者:樊三毛

  
  

• 二十一

       放进锅里的山药瓣被滚水煮的圪嘟圪嘟地抖动，溢锅的汤水沿着锅壁嗞嗞地响。眼看着山药就要熟了，牛香莲开始把糕面蘸了水，搓了又搓，搓的麻湿湿，把用高樑杆做的蒸馏净篾平放在锅里，再放上用尼龙编织袋揎剪成的蒸馏垫，然后抓起麻湿湿的块垒状糕面，就搓揉就一层一层地撒在蒸馏垫上，气淌如缭的团气围蒸着糕面，颜色渐渐地出现了湿黄，她把搓面的黑瓷盆端了个底朝天，另一手刮擦着盆壁上的面渣，倒在蒸馏垫上，舍不得浪费掉一点面沫，然后把沉重的木制锅盖盖上，用搌布把锅盖四周的缝隙捂住，生怕走风漏气，蒸得夹生了。

       她清理炕上的饮具，又把放碗筷的木盘端在炕中央。

       她妈往炉膛里加添了几根干树棍，急急地扇拉了几把风箱，又从灶台上方的墙洞里取出氽壶，倒进了半截葫油，插进小炉口，开始热油。很快，糕面蒸熟了的气味弥漫在窑洞里。

       牛香莲揭开热气升腾的锅盖，提溜起两端的绳扣，把蒸熟的糕面团翻扣进盆里，软溜溜、黄晶晶地一团素糕卧在盆中。她从舀水里蘸湿双手，为的是降温和不粘手，连续採揉，直到和搅的糕团绵细均匀。她双手又蘸了葫油，抹擦在盆壁和糕团上，立刻，盆光，手光，面光滑如肌肤，互不粘黏。紧接着又搋抟着拉抻成长面棒榔形状，在砧板上搓揉了一气，开始抉成均匀的圆面墼，捏成圆圆的饼状。

       香莲妈把切好的葫芦瓣放进锅里。看着火候也平稳了，习惯性地一条腿立地，另一条腿弯曲地蹬在锅台上，开始和香莲炸糕，香莲捏一个糕，就递给她妈一个，她妈接住一个，往氽壶里放一个，间歇性地用稍长的树棍做成的筷子挟住炸熟的油糕，捞在盆里，油烟弥漫下满家，她妈被炝扑的咳嗽了几声，吼喊儿子：“狗换，看下雨的不啦，上炕把顶窗开开。”

       牛狗换蹬着锅台，扒上炕，又站在窗台上，踮起脚尖，一手把抓住窗棂档，另一手勉强探住窗口下槛，往开拉窗，用力过猛，不慎滑脱跌翻在炕上，牛香莲立马上炕，失笑地扶起狗换，说：“尺寸也没长够，探不上哇……”说着，她轻意地把窗子揪开，反身下地，继续和她妈炸糕。牛狗换木呆呆地坐在炕上，用手背擦了擦两鼻孔流出的鼻涕，悻悻地看着她妈和她姐，那样子很自悲。

       打开了顶窗，看得见外面的雨已停了，暗黑的云团仍在一圪塄一圪塄地快速飘移，一股雨后的凉气吹进了窑洞，把油灯盏也吹灭了，打着旋儿，又把窑里的油烟气带出窗外，飘散的无影无踪。

       这顿午饭虽吃的迟了些，但在农村里是最常见的事，尤其是从每年的春耕时节开始，到腊月末时，庄户人们很少在正午时吃饭，和城里人恰恰相反，他们是前半晌一顿，后半晌一顿，不像城里人们那么准时准点地吃饭，更不像城里的人们生活地那么有规律。

       这是一顿农家人较好的羊油烩葫芦和炸油糕茬饭，虽然无肉，但比起那几年没改革开放和包产到户时候的生活，还是要强的多啦。很多村城里外的人们都已感受到改革带来的实惠，甚不甚口粮够吃，再不饿肚子，就像这顿饭，比起近年来，还是要比原来吃的次数多喽，也能吃得饱饱的。

       娘三个端起碗吃饭的当儿，外面的天也放晴了，窗子变的大亮，一缕光线斜照进了窑洞的墙壁上，映得窑里明亮了许多。武大翠边吃边问儿子：“狗换，你把河对巴子那块山药地锄了几垄啦？”

       牛狗换回答说：“不要要说几垄垄啦，换换哥把他们们们的地结圆住了，就又帮咱们锄锄锄地，我们们们两个人把山药地都锄锄锄完啦。”

       牛香莲看着狗换，惊诧地说：“你们两个人厉害了哇，一上午就锄完啦？”

       “就是哇，换换哥做甚也也也是一把把把好手，锄地锄的真真真快嘞，我两个就叨啦就锄锄锄地，没觉得时时时间过得快，他锄开地不不不不歇息，就那一个个劲气，锄的锄的就把我丢开一截了，我追也追不住，我还怕他锄锄锄的粗陋了，我偷偷看他锄过的的垄子，锄锄锄的挺好嘞。”

       武大翠高兴地看了一眼狗换，又喜盈盈地看着香莲，说：“换换真的是个好后生！咱们不能忘了人家的情意呀！”

       说话间，两只燕子箭一般地从顶窗口飞了进来，扑塄着翅膀又飞出去了，落在窑檐下的窝巢里，喳喳地叫了两声，又飞了出去……

       娘们三人喜形于色，被这燕子撩拔的真是高兴。

       牛香莲放下碗筷，从锅台前站了起来，给狗换和她妈从锅里一人舀了一碗滚水，说：“你吃完饭，去问问换换，他家的地还有哪块没锄完了，咱们下午一起跟他锄地哇。”

       狗换从菜盘里夹了一筷水萝卜现拌菜，泡进碗里，就喝就嚼得发出脆生生的声音，两口并一口，吸溜吞水就吃喝完了，放下饭碗，重重地打了个饱嗝，用手心揩了揩嘴，跳下地，跑出家门，去牛换换家了。

       娘俩一起收拾着饭摊子，高兴地又叨拉开了，她妈对香莲说：“你不要着急，也不要让换换看出你的心思，妈自有安排，一定把你的意思传进换换耳朵里，你要是让换换看出你有想找他的心思，你就显得不值贵啦，还是让他先追你好，他追你才能看出他对你的好，以后进了他家门，他真得会稀罕你，抬举你一辈子哩……”

       “我大大不是也挺稀罕你嘛，可他又咋能让你稀罕起他嘞？”牛香莲腼腆地笑着，面颊上泛起了红晕，两个嘴角上的酒窝在笑中更是迷人。她大胆而又无所顾忌地将了她妈一句：“香火头头一头热，热来热去还是咯凉！”

       “灰闺女，妈没念一天书，能跟你比了？妈就是这么想嘀……”武大翠觉得闺女说的在理，只好说：“是了，这婚姻是两个人的感情事，两头都得热乎，热乎了才能好，才能过的有滋有味。”

       娘俩个正叨拉的很投机，狗换喘着粗气跑回窑里，结嗑地说：“换换换哥说下午不能能能出咯锄地啦，将将下完雨，地地地里粘黏糊龊的锄锄不成，他还扒在我耳朵上说是是是你妈妈跟跟你姐姐姐发神神神神经病嘞……”

       武大翠和牛香莲卟嗤一声失笑了，娘俩笑的前仰后合，武大翠失笑地双乳也颤动起来，说：“央咦（方言：感叹之意）哇，真咯是咱娘们发神经病啦，将将儿下完雨，你说能锄咯地嘞？”

       “哈哈哈……妈呀，真咯是失笑死啦……哈哈”牛香莲笑的满脸泛红，日央（方言：失笑）地说：“这个牛换换呀，乘机还怪啕（土语：揶揄之意）咱们几句！”

       “你们日央甚甚甚嘞？”狗换也莫名其妙地失笑起来，又说：“换换哥说，你们想锄就出咯锄哇，看看能锄成锄不成地，他正好下午在家里剪兔毛呀，还有十来只兔没剪毛了。”

       武大翠仍旧失笑的说：“看看牛换换多会说话，怪啕了咱娘们，还传话给咱们，下午剪兔毛，咱们能不帮吗？这小子真的是好脑子，妈从心里真宾服（方言：佩服）他！走哇，咱娘们三个下午没咯啥营生，就和换换剪兔毛哇。”说着，把花格子袖套套在了两条胳膊上，去西窑里寻了两把剪子。

       牛香莲仍旧笑个不停，笑她和她妈糊胪二闪（方言：思想不集中）地因为思谋牛换换犯了个发“神经病”的笑话。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樊志忠，小名樊三毛，男，汉族，1964年生，清水河县城关镇人。1983年参加工作，在韭菜庄乡行政执法局工作。中共党员，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函授学历。内蒙古摄影家协会会员、呼市作家协会会员、呼市长城科普学会理事，清水河县作家协会会员，晋绥网红色采编成员、内蒙古融媒网、呼和浩特日报通讯员，红色老牛坡摄影报道员。清水河县文化艺术成果特殊贡献奖获得者之一。其作品发表于人民周刊、网易、天天快报、内蒙古融媒网、呼和浩特市日报、晋绥网等网络平台，并被中国阴山作家网选送“今日头条”“华人号头条”“百花文苑”。业余爱好文学创作，常写些纪实作品，回眸家乡大变化。本中篇小说《黄土地上的清水河》荣获2020年清水河县第四届长城文化艺术成果优秀奖。

作品来源:清河创客

编辑推送:小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