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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本深丨《灵魂的重量》71、72章(1085)
2021年0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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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摄·总第2306期)
71、恶梦中的恶梦
看守所人满为患,一间大约30平米的牢房里,居然关押了60个犯人,什么人都有。站的、蹲的、坐的、躺的,满眼都是扭曲的人形。臭气难闻。
林常平进了号房撩了一眼,就见一个纹身的男人打禅似的盘腿坐着,别的犯人在给他按摩。根据林常平的经验,不用说,这纹身的男子便是这号房里的牢头儿了。
林常平被投入监牢的那天偏偏又断水了,空气不流通,此前,他已被检察官们的“车轮大战”折腾了三天三夜,不准喝水,不准合眼,自己感觉到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才被丢进牢房里来,那号房里那股污浊不堪的空气又钻入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几乎窒息,眼前一阵发黑,一头攮到地上便昏死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大约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眼前是什么?是一张男人的面孔,一张焦黄色的男人的面孔正抵近地俯视着他,仿佛要从他身上嗅出什么味道来,林常平稍稍转动脑袋,就看清了那人的胳膊上纹了一条青龙。正是那牢头儿。
纹身的牢头问他:“还认得我不?”
林常平的整个脑袋还在三天三夜的审判室里,耳旁还回荡着检察官那一句句厉声喝问,还没有来得及从麻木状态里缓过来,他怔怔地望着那纹身的牢头,很想了想,但还是摇了摇头……
“你救过我的命!”
林常平到底还是想不起来。因为他这一辈子救过好多人的命,有的在海里,有的在商场上,多半人与他毫不相关,好几次都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林常平这人就喜欢打抱不平,他最见不得的事就是恃强凌弱。
那人说出了一个夜总会的名字,林常平才恍恍惚惚回忆起来了,有一次,在那家夜总会外面,几个人在殴打一个穿着夹克衫的青年男子,打得那男子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了,林常平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去劝说了几句,不料那几个打手竟然冲着他来了,林常平只说:“你们如果要动手,我保证你们会后悔的,我的名字叫林常平。”那就个打手一听这名字,当场就傻了,打躬作揖,唱个喏,方便走人。林常平随后又叫了个车,把那躺在地上的男子送进了医院……
林常平从来都是个但做善事,不求回报的人,他转过眼去也就把那事忘诸脑后了。
没想到,碰鼻子拐弯,这世界真的是很小很小。
林常平啊林常平,你这一辈子怎么碰上的都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事啊!别的都不去说了,就说那美丽的阿英,她原本就是你的亲生女儿啊,谁能料到20年之后,命运偏偏又把她派发到了你的身边,这一切难道是人力所能安排的吗?不,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你看不见的那上苍,那俯瞰三千大千世界,无所不在、无所不晓的佛特意安排的啊!而这一切都是伟大的佛是在有意地考验、铸造你非同凡响的灵魂。
第二天,监舍里又踉跄进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犯人。白生生的面孔,却有两只大眼袋,穿的是公安的制服,不过肩章、臂章统统都被撕掉了。一旦没了那些象征权力的东西,这身制服也就失去了神力,就跟看门的保安同属一类的人,没什么差别了。
纹身的牢头儿望着那新来的人,迎上前去,故意装作倒吸一口凉气的样子:“噢哟,这谁啊这?”
那四十来岁的大眼袋男人垂手而立,仿佛一只待宰的公鸡……
纹身的汉子走上去,左右端详,还用一根指头将那人的下巴托起来:“好面熟啊?在哪见过?请问尊姓大名?说话啊?总不会是哑巴吧?快快报上你尊姓大名来!”
新来的那人像蚊子哼哼似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哟嚯,我说面熟嘛,原来是公安局的王副局长嘛!”
号子里的一群恶狼似的犯人立刻眼睛放光,像一只只闻见了腐肉的秃鹫,围聚过来。
“我妈呀,这官儿可不小啊。”
“大官儿怎么也折进来了?”
“犯的什么罪?”
那新来的男人预感到大事不妙了,双腿抖动得很明显……
纹身的牢头儿说:“其实不用你说,你的那些光荣事迹满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利用职权,强奸受审的妇女,对吧?”
监牢里的犯人们顷刻间都嚷嚷了起来:
“这龟孙子,简直白披了一张人皮!”
“连个畜生都不如!”
“往死里打!”
那新来的官头儿脸色变得不像是人的颜色了,真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纹身牢头儿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要犯人们一切行动听指挥:“王副局长好威风啊。想强奸哪个女人就随便强奸哪个女人?是吧?脱脱脱,把裤子脱了。”
王副局长双腿抖得更厉害了……
“动作快点呀!”
王副局长的屁股上踢了一脚。于是开始老老实实地脱裤子了。露出了他的那样命根子,蔫头耷脑,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纹身的牢头儿一搐鼻子:“脏的不得了,闻着一股子臭气,臭气熏天啊。这可得搞搞卫生。不然能把人给熏死,生活用品都带进来了?”
两个犯人将那人手里提拎着的一只包囊夺过来,从包包里翻腾出一把牙刷来。
纹身牢头说:“怎么?都这时候了,还得人伺候?劳驾自己动手吧。”
犯人把一把牙刷塞到了王副局长手里。
“给老子刷洗干净,别叫爷们犯恶心。去,给王副局长挤点牙膏。”
有犯人立刻动作麻溜地挤出一条卧蚕似的牙膏来在王副局长的手里拿着的牙刷上。
“刷啊。你们几个,好好给我看着,只要一停下来,就给我往死里揍。”
王副局长被逼无奈,但哪敢不从,于是就抖抖索索地开始动作了。一帮犯人狼狗似的围着他,他哪里还敢停下来,一会儿,那龟头就出血了,血水把牙刷都染红了。
“哟,流血了?可怜见的。打扫个卫生就这么不经?太嫩,简直太嫩了。得,来点调和面儿。”
转眼间,一个老犯人便将一撮盐末子撒到了王副局长的龟头上。王副局长疼得呻唤起来。哪里还有往日的一丝儿威风啊。
“身为一个公安局的副局长,利用职权,对收审的妇女进行强奸,执法犯法,这可是天大的犯罪啊。”
“怎么收拾这龟孙子都不过瘾。”
纹身牢头一脚将王副局长踹倒,正跪在靠门放着的那只尿桶旁边,满满一尿桶骚不可闻的尿水,里面还浮着黄黄的屎橛子。
“吹,给老子吹出浪花来!”
于是,王副局长就老老实实地朝那尿桶里吹气,吹了一口,吸足臭气又吹一口……
“来点音乐啊!”
犯人们集体唱起来:“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啊,洪湖岸边是呀么是家乡呀……”
林常平禁不住在一旁呕吐起来……
72、同死神交臂而过
这里如同水牢,隔壁就是公共厕所,泛滥的尿水流进监舍里来,流到犯人的床铺底下,60个人的大小便就拉在地上,用塑料薄膜包住,放进那只“洪湖水,浪打浪“的木桶里,臭气熏蒸难闻,令人闻之欲呕。等到第二天放风的时候才可以提出外面去倒掉,号房的门窗上只安了铁栅栏,却没有玻璃,四面透风,正赶上天寒地冻的季节。而嗜血的蚊子们居然还都活着,不但活着,而且比夏日更猖狂。林常平连毛衣都没有带,睡觉的时候只能用衣服包住脑袋睡觉,身上又被叮咬得满是奇痒难耐的毒包。又彻夜失眠,人到落难如此,煮水也粘锅啊!
不过才47 岁的林常平,觉得自己酷似一棵被岁月的霜雪压弯了的树,人生的路途跋涉得已经太累太累了,他已经筋疲力尽,更是万念俱灰。
安平公司倒了,奔驰车被扣了,情没了,钱没了,人格没了,什么都没了,丢了夫人又折兵,只剩下了一声自嘲的苦笑。既就是回去,又是穷得响叮当,还有什么呢?爱情?爱情又在哪里呢?早已泡沫似的破裂了!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吃不得、穿不得,只会没完没了地折磨人,甚至像刀子捅在心坎上,看不见血,却叫你欲死不能,爱情啊,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
经历了一次次生与死,一生都在厮杀的林常平,早已不习惯儿女情长了,可现在,他才忽然发现他竟是如此的形单影只,从来也没有过的孤单。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酸甜苦辣、大悲大喜,都浓缩在这一刻,化作奔流的泪水汇入那个暴风雨之夜了。心如一堆灰烬的他,眼里的天空都是阴沉沉的。
人在最痛苦的时候都会自然而然地想到自己的母亲,但在林常平的记忆里,母亲的影子却是那么的模糊,他甚至根本就没有得到过真正的母爱。人们都说世上只有母亲好,只有自己的母亲才会为孩子嚼碎一切苦,付出一切代价,而他林常平从刚懂事起就失去了母亲,所以一切苦只有他自己来默默地嚼碎,默默地咽下。没有母爱,他的灵魂便裸露在寒风里了,前面没有一道可以遮挡的屏障。
在过去的十二年里,林常平曾经无数次想到过死,想一死百了。这次,他又一次想到了死,而且是确切地想到了死。
此刻的林常平已万念俱灰。
大概是出于人道主义的精神,那天,两个检察官一路管护着这个严重心脏病的犯人去福州医学院看病,其中有一小段路是要步行的,摇摇晃晃的林常平走在街道上,看天是灰蒙蒙的,看地也是灰蒙蒙的,眼前车流滚滚,喧嚣而来,那巨大的声浪仿佛要将他劈头盖脑地吞噬,一瞬间,他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想趁身边的检察官不注意的瞬间,横穿马路,一头窜入那滚滚的车流里去!他已经做出了那个与这个喧嚣的世界诀别的姿势,只要再往前迈出一步,将身子顺势往地上一倒,一刹那间,一切都将会结束了。这个以林常平这个名字标识的生命体,将压根儿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了。那么,林常平,闭住你的眼睛,不要再对死亡存有任何的恐惧,死亡并不可怕,死亡其实是一种超然的解脱,去平心静气地拥抱死亡吧,让你的灵魂缥缈如一缕轻烟,袅袅而上于九霄之上吧……
呼隆隆飞驰而过的十轮大卡振动得地皮都在摇晃,然而就在林常平准备猛力向前一扑的那个瞬间,他忽然看见了什么——迎面过来了一辆平板车,上面装满了收来的纸板箱等等废品,捆扎得如同一座高高的小山,那拉着平板车的,是个已近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条胳膊下还撑着一只肮脏而光滑的木拐,也就是说,那老人只有一条腿,另一条腿便是那根拄杖了,这拉着平板车的老人光赤着上半身,羸弱的脊梁上满是五花六道的汗水,而那板车的车辕上,吊着一只装了半袋干粮的脏兮兮的布袋子,晃来晃去……
林常平的心灵不禁猛地一抖……
一个强大的声音对着他耳边说:林常平啊林常平,你睁大眼睛看看眼前这位老人,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你十二年的苦难都熬过来了,挺过来了,你却竟然要屈服了?要做个命运的懦夫了?要做一只倒毙在车轮下的狗了?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冤枉吗?你自己常说的那句话你难道不记得了吗?你说:人可以默默而生,却不可以默默而死。这话是你说的,对吗?怎么转眼就忘了自己灵魂的誓言了呢?
上帝不让他这么做。
暴风雨中的他往往会在激愤难抑之后一次次复归于平静。对死亡的畏惧反倒会使人产生一种神圣的庄严感。
人一旦死而复生,就会复苏整个世界。
【作者简介】
李本深,1951年生,山西文水武良村人。国家一级作家,前兰州军区政治部创作室创作员,先后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第一期,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院暨鲁迅文学院研究生班。现为德商汇山西联盟名誉主席,书画院院长,八福康集团书画院名誉院长,数十年舞文与弄墨并重,著作有长篇小说《桃花尖》、《疯狂的月亮》、《敦煌之棺》、《灵魂的重量》等多部,小说集《昨夜琴声昨夜人》、《西部寓言》《我的汗血马》等,他编剧的22集电视连续剧《铁色高原》曾在央视一套黄金时间热播。电影《甘南情歌》、《香香闹油坊》、《我是花下肥泥巴》、《月圆凉州》等均公映并在央视6台播放,他的小说《丰碑》被选入人教版小学五年级课本。李本深酷爱书法,至无书名而不慕虚华,沉溺翰墨而绝少交游,嗜墨如命且敬惜字纸。自号十八翁,云外庐主人。
来源:《我是李本深》微信公众号平台,李本深推荐
编辑推送:【文仙雅阁】微平台~主编小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