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黄河记忆

  文 | 杨妙怡

“我打算拍摄一部黄河主题的纪录片，第一站计划从陕西开始，你有没有兴趣一起来走走？”2023年7月，老李向我发来邀约。

说来惭愧，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陕西人，在此之前，我是没怎么见过黄河的，更不要说跟纪录片扯上什么关系。我在满心的期待和忐忑中反复思考着一个问题：我能为这部片子做些什么？还没等想出答案，老李就已经和他的摄制团队在府谷开机了，借着十一假期，我赶忙跑去跟他们汇合。

一见面，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向我展示了这段时间借宿在府谷老乡苏继平老师家拍摄的素材。画面中，淳朴的苏老师挥着羊鞭跟走在羊群后面，洋洋洒洒地哼唱着地道的陕北民歌，那熟悉的口音顿时唤起了我的亲切感，曾在这里工作7年，陕北话已然成了我的“第二乡音”。利用这个便利，我主动承担起了摄制团队在当地拍摄过程中“翻译”的职责。

“人民高、人民贵，人民参加了文代会。人民的意见最宝贵，人民的江山万万岁。”在黄河岸边走出的农民歌手——《东方红》作者李有源故居，面对拍摄镜头，李有缘的后人用他曾创作的歌词向我们讲述他的故事。我跟老李“翻译”道：“这是李有源先生随口创作的歌词。”“随口就来啊？那也太有才了！”老李后知后觉的惊讶表情让我们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

在位于吴堡县川口村的毛主席东渡纪念碑处，老李突然兴起，喊我唱支陕北民歌听听，“拌莜面的苦菜，养育了倔强的个性。蒲公英落地生根的时候，黄河的血脉浇灌出金色的收成……”面对镜头，我脱口唱出在这片黄土地上学会的民歌《西口情》，老李觉得歌词与黄河很应景，要求同行的郝新国老师再录一段介绍词，回头跟唱歌的画面一起用在纪录片当中。郝老师可是拍摄团队中有名的“老顽童”，他收到任务立即“闪亮登场”了，也许是心情激动，一开口，就将原本准备的台词中“陕西女娃”说成了“陕西女子”，闹了乌龙的他一边叫着“我错了”一边赶忙退出了镜头，但越出错人就越紧张，一连拍了三四次，郝老师都逃不出“陕西女子”的魔咒，反复拍摄不成功的老李急躁地指着镜头下面的黄河喊道：“再说错你跳下去！”这不刺激还好，一刺激郝老师更紧张了，一句“陕西女子”再出口，自己便转身捂着嘴长啸一声“我又错了”，顷刻间竟真的跳向了滚滚黄河水中，团队的每个人都吓懵了，正准备跑到岸边“捞”他，谁知下一秒他又一脸嬉笑着从河水中站起来了！原来旱期的黄河早在岸边留下了一个天然的“台阶”，郝老师这个老顽童，利用我们的视觉盲区跟我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一连几日奔走在沿黄公路上，美食、美景喂饱了我们的身心，欢笑声也不绝于耳。“陕北的黄河文化真是厚重。”行程中，老李反复说起这句话。这些天，在陕北听民歌、吃小米粥，拍摄黄河岸边的壮美风光和人民庆丰收的喜悦，我们愈发体会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陕西篇拍摄结束前，我在陕西和山西交界处的碛口古镇买了几只当地人手工缝制的小布虎赠给本次前来拍摄的老师们，感谢他们带我参与此次拍摄的同时，也希望他们能更好的记住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

随着《走近黄河》陕西篇的播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我们此次的拍摄，次年春天，拍摄的三脚架便已架在了中原大地上。当我和小姐妹赶到牡丹之都——洛阳时，拍摄队伍的新成员戴安娜姐姐正在为一段解说词焦头烂额，见到我们，李老师灵机一动，让我们以对话的形式配合姐姐说完了整段解说内容，戴安娜姐姐笑着对我们说：“你们一来‘戴紧张’立刻就变得不紧张了！”

在黄河水的滋养和独特的地理位置加持下，洛阳的牡丹开的格外艳丽，彼时仍持早春，郝老师作为当地“向导”，将我们领到了一处独特的牡丹园前，他介绍说：“这个品种叫做荷包牡丹，花期较早，咱们有幸能看见。”我凑近细瞧，一串串荷包似粉色的爱心，精致无比，让我们又解锁了一项有趣的认知。

由于工作原因，河南篇我们参与的时间比较短，仅用了一个周末。但是在洛阳，我还是狠狠体验了一波“汉服文化”，作为十三朝古都，洛阳的文化氛围相当浓郁，当我穿上汉服踏进应天门的那一刻，仿佛一瞬间穿越回了那个繁华之城。拍摄完成后，我高兴的扯着汉服的裙摆转圈，老李大概也是对拍摄的内容很满意吧，竞也举着相机随着我转动起来，这一幕恰好被站在城楼上的戴安娜姐姐拍摄了下来，取名《同步》。谁说不是呢，为了拍摄《走近黄河》，我们一直“同步”在路上。

山东篇的拍摄来的很突然，但确是我唯一全程参与的。原本计划用十一假期去拍摄西北环线，但节假日西北游客突然激增，我们决定临时改道先去拍摄黄河入海前的最后一个省份。

山东是我一直以来都特别向往的地域，齐鲁大地的广博和山东人的热情好客早有耳闻。在泉城济南，除了拍摄黄河岸边的风景，我还有幸见到了课本里面的趵突泉、大明湖。在淄博，我第一次尝到了网红淄博烧烤，也第一次亲手从棉桃里摘出了一簇棉花，看着紧实的棉絮在摘出的一瞬被拉的松软而绵长，郝老师在一边告诉我：“这叫棉絮，里面摸一下，还有棉籽，棉籽是可以做成棉籽油的。”原来小小的棉花浑身都是宝。

车辆行驶在黄河铁桥上，我们的心情也随之放飞。河岸边的农户正在将晾晒完成的玉米棒子用锹装进铁丝编成的高笼中，看着他们娴熟的动作，我自告奋勇也想上前一试，本想展示一下自己也能做农活的本领，谁知小小几穗玉米竞压的铁锹如此之重，我用尽力气抛入，玉米棒子却纷纷落在了高笼外面，镜头后的老李和身边的农妇大姐都没忍住笑出了声，我自己也是闹了个脸通红。

随着黄河奔腾的脚步，我们终于走到了王之涣诗中的“黄河入海流”处——东营，我们乘船去拍摄了界限分明的黄河与渤海交界，这里被网友们形象地称为“鸳鸯锅”。在黄河入海口附近的湿地，各类鸟儿在此栖息，航拍镜头里，大片的红滩连成片，夕阳西下，一架架游梁抽油机劳作的影子也被拉长在这片大地上，我突然问郝起老师，我们此行的意义是什么，郝老师郑重的回答我：“我们此次拍摄黄河，不为名、不为利，就是想让更多华夏儿女认识我们的母亲河、了解她两岸的故事。”“那让您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在黄河岸边看到大家的劳作，还有看到我们辛勤付出制作的成果在网上广为流传，受到大家赞扬的时候，心情是最好的！”郝老师朴实的说完，我们都会心地笑了。

到了今年五一，我们的最后一站——西北区域的拍摄终于提上了日程，在甘肃兰州，我们乘着羊皮筏子体验了一把酣畅淋漓的黄河漂流，黄河溅起的水花落在脚腕上，清凉而柔软，让人不忍擦去。黄河岸边的一架架老水车早已停止了嘎吱吱地转动，但黄河两岸的土地和人文却早已生成了自己的风情。一位母亲怀抱着婴孩的画面在这里被定格成雕塑，寓意着千百年来，黄河源源不断地以乳汁般的流水哺育着中华儿女生生不息。

在此行的所有拍摄中，我个人最喜欢的还要数青海篇，尽管我们没能抵达巴颜喀拉山的黄河发源处，但在海南藏族自治州的贵德县，我们还是见到了母亲河最初清澈、纯净的模样。利用这独特的水域优势，当地人引入了三文鱼养殖产业，如今“坑锅三文鱼”已经成为了响当当的美食招牌。路过一处静谧的水域时，我仿佛来到了人间天堂，水滩边的石砾在远方与丹霞衔接一体，湛蓝的天空下，各类鸟儿在水中嬉戏、起舞，我忍不住跑到其中，就这这天地间最美妙的音乐与它们共舞了一曲。

在龙羊峡镇，我随老李追着夕阳去拍摄黄河土林，意外路过一片黄河岸边的石滩，老李将高反带来的不适抛之脑后，弯腰精选几块“黄河石”要带回去给同行的各位留作纪念。我默默拣起一块纹路似猴子脸的小石攥在手中，上岸时送给了老李，老李惊喜不已，因为我们其中一架航拍器镜头形似猴子脸而得名“小猴子”，所以这块被黄河雕画的“猴石”与我们而言也拥有着更加非凡的意义。

行走在奔腾的黄河岸边，对黄河的认识越多，反而越觉得平静和谦逊，黄河作为我们的母亲河，用千百年来的奔流不息孕育了华夏文明、抚养了一代又一代炎黄子孙，三年多的黄河之路还远远不够绵长，更多的黄河故事，还在等待着你我来共同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