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

黄土地上的清水河

作者:樊三毛

（二）

        其实，牛英英出了校门，并没有立刻走远，而是站在校门口那棵百年依然茂盛的老槐树下，心事重重地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街景，心里更加惆怅了起来。良久，她转过身，想着曾在这里度过了几年的初高中生活，不禁心乱如麻。

        连补习这年，算起来也就七个年头啦，她知道，在这七个年头里自己并没有学到多少知识，真的，很少，少的可怜！在这几年读中学期间，于其说是念书，倒不如说是混出来的，本来，做为一个学生，就应好好地埋头苦学，一门心思，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知识上来。而她呢？心血来潮时，俨然像个刻苦用功的学子，可是，不出十来天，学习的劲头就又没了，潜意识里总会萌发今日复明日的坏思想，压根儿就没把认真学习当回事来对待。

        每天五明头，宿舍里的女生们早早地就出去在外面进行背书背课文，或是走进教室，温习功课，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她倒浑，压根儿就没有过这种学习劲头，每天早上，太阳升起老高的时候，她才从被窝里钻出来，慢腾腾地梳洗打扮一番，描眉画脸，涂脂抹粉，根本就不像个学生的样儿。进教室里没上一节课就坐不住了，心思总是在大街上游荡，向往着外面的市井。没上两节课就上街，这儿转转，那儿看看，门市部，商场等是她必须要去的，尽管，她身上没有多少钱，现实也没能让她有多少钱，她只是能满足些自己的嘴馋，花个几毛毛钱，买些糖果，蜜枣，瓜籽等。就走就吃这些小零食，漫无目的。午饭后，倒头就睡，一睡就是半后晌，有时干脆就连教室里也不去，上山转，或是出城外的南河滩边上去转悠。晚饭后，不说去上自习课，就连教室门前也很少光顾，一放下饭碗，就想往大街上跑，去看电影，去看哪里有什么红火的地方。永安大街，不管是哪里，都曾留下过她的身影，就连出殡鼓匠吹唢呐的场子，都少不了她去看个热闹。她一个农村来的住校生，却比住在城里的学生还要对县城各个地方都熟悉一些………

        她就是这么个在读的中学生。

        当然，她有时也为以后的命运担忧，兴趣来了，也要连续学习一段时间，很像正常的学生那样，每天机械性地重复着昨天的事情。可过上这么一段紧张的学习时光，就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依旧是懒懒散散，随心所欲，去瞎跑乱逛，真的不像是个求知的学生!

        终于，这一天很快就来啦，来的是那么必然！也来的是那么自然。时光在她的手中白白流逝，也把她真得弄了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才地。考大学对于她来说，是遥远的笑谈。自从高中毕业，她就根本不想回农村去，死磨硬缠地要父母同意她去县城里的学校再补习一年，她就想着逃避在农村里的生活。

        直到这时，她才对自己往日没有好好在校读书感到内疚和不安！内疚也好，伤感也罢，这都已成为了的的确确地现实，不想回农村，又能去哪里呢？她心里不由得震颤了一下，机械地转过身，走上了人声嘈杂的永安大街，踽踽独行。

        牛换换赶着毛驴车早已等候在县城的东门大桥附近，在背阴处建筑物下的一片空地上，把车停下来，从毛驴车上抓了一

        把墨绿的稗草，喂驴。然后背靠着建筑物的墙壁，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烟挠，装了一撮小兰花烟沫，一边抽，一边向西街望着越来越近的牛英英。

        她长的很好看，也很打眼，高挑的个子，面目白白净净，水色色迷人。两束黑发呈S形顺耳后垂落下来。她上穿街面上今年流行出不久的红纱稠螭蝠衫，下穿白色喇叭裤，紧缩的身段丰满而别致，脚穿一双呈亮的棕色高跟皮凉鞋，踏地有声，浑身焕发出青春的气息，那形象的确时髦。牛换换看着越来越近的牛英英，她还是那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儿，心里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就是我要娶的老婆吗？”

        他又胡思乱想了起来。

        牛英英走近毛驴车，闷闷不乐地爬上车斗，坐在牛换换为她早已铺好的床单上，背向东，眉脸向西，面无表情，茫然地望着人声鼎沸的街景，长长地嘘出了一口气……

        牛换换手抓着毛驴缰绳，一颠脚尖，麻利地坐在了车辕上，吆喝了一声，“嘚儿，球！”

        毛驴车即刻加快了行驶的速度，走过了东门大桥，向东拐上了坑坑凹凹的土砂路。不一会儿，就掩没在静静的乡野中了。

        天空湛蓝湛蓝，阳婆仍就灼热地像个火盖，炙烤着大地，县城的街景在渐渐地退去，不一会儿，那东门桥附近的来狐坡上的两个相连的山头，也逐渐地消逝在视野中了，隐隐约约地只能看到它的轮廓。

        远处，黄土高原的沟壑山峦，以它粗犷的雄姿连绵起伏，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雨，两边的山坡上和滩道里到处显现出迷人的绿色，阳光像细碎的银子洒在了摇曳的植物叶上，闪闪耀眼。山上山下，田埂路畔，各种农作物生机盎然，长势喜人，田野中散发出农作物的清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爽心，扑鼻阵阵。这里已与县城明显不一样了，比城中的温度要凉快了许多，给人凉森森地感觉，庄稼地里的叫蚂蚱、蛤蟆、蚂蚱、蛐蛐儿和一些说不上名的小虫及麻雀儿叽叽喳喳的鸣叫，交混成乡间田野一种特有的氛围，泥土味，水草味、潮湿味混杂在一起……

        牛换换扭头看了一眼车斗里的牛英英，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倦躺在车斗里，生怕把她晒着，就把草帽从脖子上摘下来，轻轻地扣在她的头上。牛英英这时候也好像打起了盹。

        牛换换也许是坐在车辕上时间长了，觉得困了，跳下车与驴同行了起来。他一米七的个子，不胖不瘦，穿一件灰色的半袖衫，内里贴身的红色“二股筋”背心十分抢眼，映衬着他那常年被风吹日晒的紫膛色脸庞，浓黑的头发，自然斜分着一条细缝，精干而阳光，浓眉大眼，总是漾着天生的笑意，给人一副书生的感觉。这小子确实也长的好看，棕色的条绒裤穿在他的身上更加显得精神，如果不是他赶着驴车，根本也看不出他是个农村人，倒像是一个下乡的干部。他是专程进县城里接牛英英回村的，顺便卖了二十多斤安哥拉兔毛。他满面春风，喜气洋洋，他饲养的安哥拉兔身上足有二寸长的特级毛，二十七块钱一斤，给他换来了五百四十多块钱的收入，他打心眼里高兴哇！更高兴的是，他第三次进城接回了不想回家的牛英英，不！准确地说，是心上人。他喜形于色，下意识地把手中的鞭子甩了几下，“啪啪”地鞭声在幽静的乡野中听起来分外悦耳。他高兴地竟然放开嗓子，唱了起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我与娘子回家乡，绿水青山带笑颜……”

        他唱了两句，停下来，嗓音不尖不细，不成调子，自己听了也觉得很是别扭，他回头看了看仍就半仰半卧的牛英英，为自己不受听的嗓音感到难为情，不好意思地说：“你不要笑话，我本来就唱不了歌，五音不全嘀。今天，能接你回家，我还真得是高兴，想嚎哇几句嘞！”

        牛英英没吱声，只是稍微动了一下懒散的身子，看得出，她在覆盖的草帽下面又长长地嘘了口气。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樊志忠，小名樊三毛，男，汉族，1964年生，清水河县城关镇人。1983年参加工作，1992年调原盆地青乡工作，任武装部干事。2006年6月合乡并镇划归韭菜庄乡工作。中共党员，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函授学历。内蒙古摄影家协会会员、呼市作家协会会员、呼市长城科普协会理事，清水河县作家协会会员，晋绥网红色采编成员、内蒙古融媒网、呼和浩特日报通讯员。清水河县文化艺术成果特殊贡献奖获得者之一。其作品发表于人民周刊、网易、天天快报、内蒙古融媒网、呼和浩特市日报、晋绥网等网络平台，并被中国阴山作家网选送“今日头条”和“华人号头条”。业余爱好文学创作，常写些纪实作品，回眸家乡大变化。

作品选自《清河创客》

作品编辑推送者:小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