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篇小说连载】

  
  

  黄土地上的清水河

  
  

  作者:樊三毛

  
  

• 二十三

       腊八节下的白毛雪，真是把牛家洼村埋了个沟满壕平，牛家洼村怀前的清水河水系上下河槽高低的山洼、滩沟和蜿蜒绵塬的山脉，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那山头就像白胖胖的发面馒头挨挨挤挤地连接着。由于气温持续比往年偏低，大地上的白雪始终没有多少消融，在冷空气的作用下，仍旧冰冻得圪嘣嘣的，就像南极的冰雪世界。内蒙古高原与黄土高原衔接的特有地域环境，着实让人感受到了进入腊月季节的厉害，冰冻而又凛冽。有些时候，刮起的风就像针芒刺肤，寒气逼得人难以呼吸。当地人们有句最形象的比喻说:“腊月的冰雪赛如铁”。

      这场雪，的确给牛富成和靳新民带来了不一样的惊喜，从那天早晨用草筛扣了几只麻雀开始，在牛家洼村通往卧牛岭的漫山雪坡上，就多出了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脚印。靳新民每天爬上卧牛岭山脉套野兔和野鸡，天天不空回，日日有收获。他用几根细铁丝，半后晌下套，第二天早晨再上山去搜寻，猎物常常把他搭肩的羊毛线衩子口袋前后兜憋得满满的。回家后，和牛富成一起把这些野生灵整拾的干干净净，下锅煮熟。快出锅时，再加焖些山药圪蛋，吼喊圪塄上下的男妇女人和娃娃们来吃。时间长了，村民们也都认识了突然出现在村里的这对外乡来的老婆汉子，他们并无恶意地称呼他们叫“侉子”。“侉子”这个称呼也就有时候成了靳新民和老婆的代名词。他们俩口子并不感觉到有刺耳或反感的时候，而是欣然接受，他们深深地感受到这些憨厚的乡民们对他俩没有一点排斥感。渐渐地，全村四十多户，二百多口男女老少都和侉子惯熟啦，牛家洼村的人们越来越多的慢慢地和侉子建立了感情，只是这村里全是牛姓家族，侉子夫妇又是新入村的外来人，一时很难分辨清牛姓后面的名字，常常碰到牛三吼喊成牛四，乱叫名字乱喊称呼，张冠李戴。村民们这家热心地送来个盆盆罐罐，那家热情地送来个钵钵瓮瓮，尽管家家户户也都很穷困，还是竭尽全力，各家乘各家的生活状况，把生活日用品，包括碗筷，旧衣裳，旧棉毛布，旧毛毡鞋，旧棉被，甚至是磕碰了沿子的尿盆子，只要是靳新民俩口子不嫌弃，都会给他们送来。才几天天的时间，就给他们凑合的安了一个温馨的家。这也使靳新民和老婆感到了天大的温暖。真是梦也梦不到哇，牛家洼村竟成了侉子夫妇的安家立命之地。

      又有一天后半晌时，靳新民穿着村民们给送来的羊毛毡靴，头戴里外翻毛的狗皮帽，身穿过膝盖的补丁缧补丁的羊皮袄，戴上用烂羊皮衣改制的皮毛手套，背上衩头子毛口袋，拿了铁锹和二股铁钗，黑铁皮烂桶和一绾细铁丝，踩着嘎吱嘎吱的积雪，爬上了牛家岭，找到了前几次上山发现的一个山石洞，搂了一些干柴树枝，在附近的坡石缝壕，下了很多的套丝后返回山洞，在铁桶里燃起了树枝棍棒烤火取暖，守了一夜等待野生灵入套。

      靳新民从小随父流浪乞讨，常露宿荒山野岭，求生的欲望，磨练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和性格。野外生存的技能相当有两下，惊险的传奇经历，使他变的更加坚强，什么鬼哭狼嚎，秃斯怪鸟儿鸣叫他都不惧，就连暴病身亡或挨了枪子的死刑犯死尸他都背过抱过，挣过这些殁尸的雇用工钱。白雪遍地的寒冬他敢在乱坟冈中躺靠着坟丘的向阳面打盹。他就不信世上真有鬼神，他总是和人们说：“死人就是死人，死去了的人是再也活不过来的，就和死了的动物一样一样地。”

      第二天早上，一声声老鹰的鸣叫声将他惊醒，他揉揉眼角的眼屎，一骨碌站起身走到山洞外。太阳已经露头，一只老鹰在头顶上鸣叫着盘旋。他立刻断定，昨天下的套子绝对有收获。他鼻口喷着白色的气团，急急地向下套的地方跑去，奔到下套的地方，就看见在乱雪滩中一只赤灰色狍子在不停地挣扎着，企图挣断铁丝套逃命。他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操起手里的二股铁杈，猛地砸向了乱扑腾的狍子脑袋并连续重力拍打，随即又狠狠地刺向狍子的脖子，那狍子喷出一股殷红的鲜血，血腥气味浓烈，再也没有扑腾之力，四蹄乱蹬几下后就僵直了。靳洪民的确是手疾眼快动作麻利，而且心狠手辣。心狠缘于他穷困潦倒穷凶极恶，假如给他一头大牛或大驴大马让他宰杀，他也肯定敢毫不留情的下狠手。

      他把狍子扛进山洞，用铁丝把狍子的四蹄捆绑好后又出了山洞，继续搜寻其它套子，查看再有没有收获。

      果然，他又找寻到了六只毛色各异的兔子，左手揣揣，右手摸摸，发现每只都很肥硕。把这些兔子装进毛衩头口袋，把狍子挎在右肩，毛衩头口袋搭在左肩，向山下的牛家洼村走去。

      那只老鹰一直在蔚蓝色的天穹中盘旋，鸣叫着随靳新民飞到了牛家洼村，打了几个盘旋又鸣叫着无奈地向卧牛岭山飞去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在大雪地里，更是艰难，滑蹅跌倒，打个趔趄更是常事。靳新民简直像个贪耍稚嫩的娃娃，一会走，一会又是坐着，从陡峭的雪坡上往下滑，心里特别高兴，肩扛着鼓圪囊囊的毛口袋和狍子，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卧牛岭雪山坡上，似滑似走地出出遛下来。

      坐起月子不久的何秋兰，早已在牛富成的西窑炕上坐不住了，她把喂了奶水的英英用裹布包好，卧放在破破烂烂的布絮中。看着女儿又静静地睡着了。心焦肚烂地望着已大亮的窗子，担心靳新民咋这时候了还没有回来？

      她身穿不合身的大襟棉袄，站在凹凸的裸土地上，环顾着用米汤汁加兑的朱砂红浆出的土墙和土炕，叠垛在炕角旮旯的一摞黑不拉叽的盖窝，地下摆的用纸浆捏成的瓮瓮，瓷坛瓦罐，木盘子里放着两个粗瓷碗，左手从坛子里抓起一把暗黄色的小米，表情复杂的端详着，眼里噙着泪水，右手下意识地捂在胸口上，喃喃地絮叨：“牛家洼村人救济我们的恩情，叫我们几辈子才能补报得起呀……”

     （未完待续）

  热烈祝贺本小说2020年8月9日获中共清水河县委宣传部、县文联第四届文化艺术成果长城奖文学类优秀奖。

    【作者简介】

       樊志忠，小名樊三毛，男，汉族，1964年生，清水河县城关镇人。1983年参加工作，在韭菜庄乡行政执法局工作。中共党员，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函授学历。内蒙古摄影家协会会员、呼市作家协会会员、呼市长城科普学会理事，清水河县作家协会会员，晋绥网红色采编成员、内蒙古融媒网、呼和浩特日报通讯员，红色老牛坡摄影报道员。清水河县文化艺术成果特殊贡献奖获得者之一。其作品发表于人民周刊、网易、天天快报、内蒙古融媒网、呼和浩特市日报、晋绥网等网络平台，并被中国阴山作家网选送“今日头条”“华人号头条”“百花文苑”。业余爱好文学创作，常写些纪实作品，回眸家乡大变化。本中篇小说《黄土地上的清水河》荣获2020年清水河县第四届长城文化艺术成果优秀奖。

作品来源:清河创客

编辑推送:小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