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就被小豆提溜起来，是的，不是我提溜他，而是他提溜我。当我还在睡梦中，他就推开我卧室的门，来到我的床前，用他可爱的、淘气的、迷人的、半带着请求半带着撒娇与撒赖的口吻说道：“妈妈，天亮了，起床了，带我去月亮河玩……”他反反复复地说这句话，一直说到我睁开眼睛，并真的从床上起来。

他倒好，昨晚早早地睡，睡了个觉饱。他不知我昨晚回到家时已是十一点多，居然看到他“老子”春华还在老师那里等我，让我帮忙给写个东西。等他老子走后，老师与我聊天又聊到深夜十二点半。当我洗漱完毕休息时，已经凌晨一点了。可是没办法，我可以不搭理他老子的请求，因为他老子只叫我“姐姐”，但是这小子的请求我不能不答应，因为他叫我“妈妈”。

于是在清晨五点多的马路上，人们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女子手牵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小男孩，在大街上漫步。他指挥着我一会去这里，一会去那里，不过最终我还是把他带到了办公室。这会儿，他终于累了，自个儿抱了小毯子躺在地毯上睡着了。

我正准备打开电脑，完成他老子昨天的交托，却接到了娄老的电话。娄老前几天刚从国外回来，他这次在他的大女儿正纲那里一住就住了两年多，我们也一别就是几年。他一回到北京就给我打来电话，说是给我带了各种礼物。有他太太特意给我挑选的爱玛斯丝巾，有他特意为我写的几幅字，一幅是“敬天爱人”，一幅是他送给豆豆一周岁的生日礼物“庄严国土利乐有情”，一幅是他最最有名的一笔龙。他的一笔龙曾登上过许多地方，各大报刊、杂志，联合国，以及其他很多国家的展览，乃至也曾抵达了南极与北极，他说：“今年是龙年，你又在龙脉那里办公，给你送上一幅龙字，愿你从此飞龙在天飞黄腾达。”这样的祝福我当然要万分欢喜地接受。于是趁着昨日雨后的凉快，傍晚时分，去了娄老在CBD的居所。他的居所很大，足足占了半层楼。敞亮的客厅里靠着墙壁一溜烟地摆满了实木的书架，每一个架子上都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书。

待我在靠窗的茶桌前坐下，娄老就泡上了一壶红茶，我们的聊天就此开始。这一聊，就是三个多小时。家里家外，什么都聊。在无数人眼里，娄老是令人羡慕的，他的儿女们都那么成功，大女儿正纲更是在国际上都是闻名遐迩的大艺术家。她每幅作品的价格在当今世界的女艺术家中，更是屈指可数。一幅作品至少上千万，而一些有钱的收藏家常常一收藏就是几十幅，乃至整个艺术馆都收藏了正纲的作品。而正纲在北京、纽约、东京等国际大都市的房产，更是多得不计其数。可即便这样，也依然有让人烦心的事。娄老这次与我诉苦的正是房子，房子太多，管不过来，正纲又不愿出租，想要出售，因为房子都特别大，所以也不是那么容易。

我对娄老说：“儿孙都大了，让他们自己去打理吧，您就不要操心儿孙的事了，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做自己喜欢的事才好。”娄老这才将话题转移到艺术与诗歌的创作上。他说日本的一家俳句图书馆收藏了他二十多本诗集。他至今已经写了三万多首俳句，前段时间凤凰出版社刚刚出版了他的诗集《流霞醉》。我以为，在俳句的创作史上，估计还无人可以与娄老比肩。无论是作品的数量上，还是质量上。我对娄老说：“您的俳句，就是禅师的偈子，每一首俳句都是对世人的启示与警醒！”他忍不住拍案，说是我的这个评论让他突然想起一位高僧曾在多年前对他说过的一段话，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位高僧是这样说的：“娄先生，您写的不是诗，是佛教的智慧，是开示的法语。”

的确，娄老的俳句中，都是人生的大智慧，大境界，大格局。有人觉得俳句就是信口开河，那是他们还不能真正领会俳句的精髓。以五七五的格式，短短三句话，加到一起总共十七个字，却要表达出一个完整的画面或者一个事件或者一种境界一种思想，那是一件十分具有挑战性的事，语言要足够精炼，且还要诙谐、幽默，才有足够的韵味与趣味，通常人是做不到的。唯有一个不受世俗束缚的信马由缰天马行空自在无碍的灵魂才可以做到。娄老做到了。他是一个心无杂念一身正气又高度自律的人，或许正因如此，老天才给了他源源不断的灵感。

他的俳句令人读来畅快淋漓，有时又忍不住捧腹大笑。在我们三个多小时的对话中，娄老也由最初为子孙的愁苦转变成老顽童似的哈哈大笑。他甚至还将我在《梦醒记》中的其中一句诗“吾心似镜明，映出天地万种情”写成了书法，赠送予我。细想，我们的结缘至今十八年。十八年来，他给予了我太多的赞赏与肯定，以及各种精神上的支持与鼓励。对此，我心怀感恩。

2024年6月22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