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回山东去了。在回去前一天，他请我吃了晚饭。还是像以往那样照顾我，给我盛汤，夹菜。喝着汤，他问我：“姐姐，你为什么不自己要个孩子？”我反问：“为什么一定要自己要个孩子呢？”“你基因这么好，可以把你的基因传承下去啊？”“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将血液与细胞的基因传承下去，这对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为了传承思想与精神，我通过我的书就已经传承了。有一天我不在了，但是我写的书还有千千万万人在看，这就足以。”“可是这些书不会喊你妈妈，不会对人说我妈是沈思源。”“还真巧了，豆豆现在每天都说我妈是沈思源。那天我不小心喊了一声‘啊呦’，他在客厅听到了，马上跑过来关切地问，妈，你怎么了？有时半天见不到我，就会问奶奶，我妈呢？我妈去哪儿了？他叫妈妈时的语气，真是比亲生的还要亲。我其实一直将他看成是亲生的，是那种灵魂里的亲！”

战马絮絮叨叨地和我说着各种各样的话。他说：“姐姐，有一件事情我特别感谢你！”“你说的是哪件事情？”“就是从你身上学到的那种不卑不亢。跟你们在一起的日子里，我眼见着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中，有平常我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也有我见了甚至都不会去理睬的小人物，可是你和老师都一视同仁，不谄媚权贵，不鄙视底层，甚至对那些弱小的更给以特别的照顾。这让我获益匪浅。所以我现在见了大官也不发怵。另外，我在做生意的过程中，无论一些小人物怎么刁难我，我也不发怒。”

我其实觉得自己做得远远不够，甚至觉得自己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比自己修为好。因此战马这样对我说时，我没有沾沾自喜。反而不断反思自己，其实在很多地方，我应该做得更好。可是时光不能倒流，现在的我不能回到从前，让过去的事重新再来一遍。即使当下，即使我已经意识到了这一切，我也依然不能做得十全十美。或许人生注定充满缺憾，而接受才是唯一可能接近的圆满。

有人说，能量频率高的人，只要你想想对方，对方马上就会接受到你的信息，马上就会有回应。我倒从来没有有意这样试过，但的确很多次，只要我想一下某个人，准备给对方打个电话，交流个什么事情，多数情况下，过不了几分钟，对方就会真的给自己打来电话。昨天亦是如此。我想着给德隆打个电话，与他交流一些事情。我想着等我洗完茶杯就给他打，结果我还没有放下刚洗完的茶杯，手机就响了，是德隆打来的。事实上，德隆是很少给我打电话的。他在电话里问我，晚上有什么安排？如果没有特别的安排，就去他那里喝点小酒。其实，就在几分钟前，我的脑子里也的确闪过这个念头。这一天，我全天没有吃饭。可能是我的胃想要美美的饱食一顿。而每次到德隆那里，他总会端出一桌子的好菜，再加上好酒。另外，在寒冷的冬夜，他总会生起一锅炉火，有时是他的司机生火，有时他亲自生火。有一锅炉火在那里，屋子里就有了别样的气氛。我们常常就那样靠着炉火，喝着酒，畅所欲言地聊各样的话题。德隆说，能有一个可以聊天的人真好。是啊，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围炉夜话的人，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我尤其珍惜。我与德隆是磕了头的兄妹。他总说：“妹妹，你想吃什么，随时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做。”的确，我在德隆哥哥这里，是一个最撒赖的妹妹。在他那里，我从不动手做任何事情，我只负责去了就坐在沙发上，喝最好的茶，吃最好的酒，伴着最好的菜。我曾经试着要去做些什么，可德隆总是伸手把我拦住：“妹妹，在我这里，你什么也不用做，你只管放松享受！” 我说：“哥哥，你太宠我了！”他说：“我就是要宠你，哥哥不宠你，谁宠你！你为别人付出太多了，你就当哥哥是替大家在还你！你会越来越好的，你会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的！”

哎，他真是个好男人，可惜我只是纯粹地将他视作我的兄长。不过，幸好是这么纯粹，我才能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我也如此絮絮叨叨的，总想把很多东西都写下来。按照战马的说法是：“姐姐，你就是没有找到你爱的人。所以你才每天写这么多的文字。你将爱都倾注在了文字里。但凡你爱上了哪个男人，你还哪有时间去写东西啊，每天都沉浸在亲亲我我里了！”

我笑了，就凭这一点，战马终究还没有长大，对深刻的爱还没有彻底的理解。有些人在心里默默地欣赏着、爱着，是未必要见面的。

2024年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