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的人（散文）
经纶
一马离了西凉界
不由人一阵阵
泪洒胸怀
青是山，绿是水花花世界
薛平贵好似那孤雁归来
……
这本是戏剧《算粮》中的薛平贵的一段胡子生的唱段。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时候每天在村里就能听见这段唱。山西梆子唱腔把这段名唱唱的高昂悲凉，苍凉悠远，就好像薛平贵从甘肃西凉的黄土高坡上打马匆匆而回来土默川似的，听的不由人驻足远望，荡气回肠。
这是谁在唱呀？
自己不由地关注起这个唱戏的人来了，只见这个身材魁梧的庄稼人五官端正，浓眉大眼。他每天赶着个毛驴小车，从我们家旁边走过，我家在村最南边住。过了我家就是广阔的田野了。所以，去地里劳动的人一般都路过我家这个必经之地。这个唱戏的人早晨义气昂扬地唱《算粮》中的薛平贵，晚上回来就平腔慢韵地哼一会儿诸葛亮的《空城计》或者是唐王的《打金枝》。每天从田地里回来拉一小车草回家喂猪羊。在那个年代村旁的路上，他唱着戏，赶着小毛驴车出现在村旁的田野里，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因为他住在村里的后街上，不是我们一个生产队的人，所以我并不熟。 于是问父亲，这个人是谁了？怎么每天早出晚归都要唱这种听着让人悲伧高亢的山西梆子戏？父亲说这是你贵如叔，年轻的时候跟着咱村剧团的学唱戏，经常扮演胡子生（戏里的中年男人角色，年轻的称小生，老年的称老生），你贵如叔扮的好胡子生啊！人长的就精神，长方脸，大花眼直鼻梁，五官端正，英俊帅气，扮起像来人见人喜欢，活脱脱地扮谁像谁。年轻的时候那演薛平贵的戏是咱家乡方圆百里是一绝！那嗓音高昂中带着阳刚之气，阳刚中带着老年人的沧桑，一听就让人想起了薛平贵与王宝钏的一十八年的颠沛流离的人生。再说那身手动作都练过武生功夫，一招一式都铿锵有力，人称他是“活平贵”！不用打脸子上台也和薛平贵一样英武。爱人也娶得漂亮，夫妻恩爱，人人羡慕。
后来，剧团散了。他给生产队出外工，在哈素海挖渠。他爱人得了一场疾病，有人给他报信说妻子病重，他急忙忙从哈素海借了一辆自行车就往回赶，回来的路上，看见自行车前面的一股小旋风不停地在他车前转，他感觉不妙，不由地哀声哭到：我的妻啊？是不是你的灵魂？你是不是不忍心扔下我和三个孩子走？我马上就回去了！等我呀！他疯了一样地往回赶，等他到家的时候，妻子已经撒手人寰了……
自己在那时候仿佛看见一个场景：一个人在阴山下骑车飞奔在土默川上，心里不放心地怀念着惦记着心爱的妻子，一路烟尘一路风霜……好一个：一马离了西凉界，薛平贵好像那离群的孤雁！不由人一阵阵泪洒胸前……
妻子走后，他未再续弦，一个大男人又当爹又当妈拉扯三个孩子艰难度日，日子过得恓惶。一个人心里有不好活的时候！每天就唱几段，一来吊吊这久不唱戏的嗓子，二来解解这光棍过光景的苦闷！
听父亲说完后，于是从那时起，我就记住了这个贵如叔叔。因为唱的戏曲一般都是胡子生的唱腔，正是这个年龄的男人的情怀。有时感觉是他在唱戏，有时感觉他在唱自己的生活，酸甜苦辣尽在其中。感觉到男人的豪迈中有无奈悲伧，豁达坚定中有委婉忧伤，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那种沧桑感让人在幼小的心灵中感觉贵如叔就是村里的英雄，是薛平贵！也是抱打不平的武松，为救秦香莲母子而自己自杀的韩琪，还是夜奔梁山的好汉林冲？他们在戏里头都是自己自幼崇拜的英雄。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谁家都没有“免事牌”。尤其是自己家里遭遇记得最清楚。那年，高龄的大祖父在我家溘然而逝。大祖父无儿无女，父亲就是他的亲儿子一样，亲祖父去世早，大祖父视父亲如己出。自幼精心养育。去世前遗言曾交代父亲，火化后安葬在河北老家祖坟，和先去世的大祖母合葬。
火化需要去呼市，从村里到呼市有一百来里路程，所以怎么去呼市就成了大问题。那时也没有120救护车这一说，就是汽车也很难见到。
扶柩归故，自古以来这是首孝之事。所有人都会礼让三先！叶落归根，认祖归宗是一种中华民族祖先遗留下来的传统习俗。根深蒂固的观念体现在内地尤为厚重，过去水陆两运的人不惜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也要让亲人回到故土，路途太远的地方车马不便，于是就有了一种特殊的至今无人能解释的行业：“赶阴”！把这些逝去的人用一种诡秘的方法“赶”着回故乡，据说是能从千里之外用和正常人步行的时间一起走回来。虽然听起来恐怖，但是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这种传统深入人心的程度，也说明了很多人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为了完成这种心愿而竭尽所能。
父亲也一样，为了完成大祖父的遗愿，决定要找生产队给帮忙。那个时候生产队里的社员，有任何事就找生产队队长，就是请假去外地也需要队里通过。父亲想用生产队的马车去趟呼市，把祖父遗体火化了。
他信心十足地去找队长，只说是家里有了这种几乎和天塌下来一样的大事了，不说是在自己家，就算是全村，按古来说法“逝者为大”！万事都要先紧这个事办。队长怎么也开恩同情吧！谁知道父亲去了碰了一鼻子灰，队长说，你自己想办法吧！这队里的马车干这种事情不吉利，以后这车还拉别的不啦？父亲说队里有过这样的先例呀！谁谁谁淹死不是大车拉回来的吗？谁谁谁家的父亲去世打发不是大车拉的吗？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人刚没了，再拖得时间长了拖不起啊！队里怎么也不能不管吧！父亲几乎急的快在人家地下磕头了，哭腔哀求说：队长你就高抬贵手，快行行好吧！这可不是能拖的事儿啊！开不得玩笑！我这辈子没本事报答不了你的大恩大德，还有娃娃们长大了我也会让他们报答你！队长板着脸说谁和你开玩笑呢？不行就是不行！就算是我答应了你，队里的广大的社员也不答应你，你是成员，你大爷是富农，生产队的大车是给贫下中农社员服务的，不是给你们这些四类分子社员服务的！要我说，你还是趁早自己想办法吧！不然的话越放越麻烦呀！
父亲满怀希望而去，灰头土脸而回。当时村里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马车，队里不借给马车就没了辙！父亲坐在地下欲哭无泪！嘴里唉声叹气，脸上乌云密布！这可怎么办啊？孤门少户人家，这么大的事情，该和谁求援呢！自己队里都不给本队社员解决问题，别的生产队越发指望不上。村里自家有小车的也没有几户人家。从上午想到下午也是没有办法。父亲说如果能借到小推车，用人力推车推到呼市也行啊！这种事情拖不起啊！可是向谁借小车呢？队里的公车都不借给，个人的私车谁肯借给你干这种事呢？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正愁的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那熟悉的唱戏声由远及近地飘过来了！
薛平贵好似那孤雁归来
那王允在朝中官居太宰
他把我受苦人
那放在胸怀
贼魏虎是内亲将我谋害
谋害我薛平贵所为何来？
柳林下拴战马武家坡外
见了那大嫂细问开怀
……
父亲听见唱戏的声音后，猛然拍了一下大腿说：队里不借给，最后破着这脸面和你贵如大爷嚅一嘴（土默川地方话：开口求人的意思）吧！看人家给不给我这个面子？唉！人穷气短，马瘦毛长！也不知道这张脸值不值钱！这才是: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啊！不过宁碰了也别误了呀！哪怕借上个小车也行，咱父子俩就是推也要推到呼市，也算过了这道坎了！辛苦点，有一天的时间差不多就能推到了。
我心想这种事情，你是队里的社员，队里的公车应该借给你还不给你面子，私人的车还能指望上吗？
谁承想，不一会儿，父亲居然轻松的回来了，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兴奋地像个唱戏的人说戏词和我说：儿啊，天无绝人之路！这《算粮》中的薛平贵被魏虎差点害死在征西的路上，结果还遇见了西凉的代战公主把他救下，正是:人不救人没来由，这不该死的人总有救！明天咱们就去呼市，你贵如叔叔不仅借给咱车，还借给咱们拉车毛驴了！
啊！啊！不会吧！这么痛快？我由不住大吃一惊地啊了几声。
人在绝处逢生的时候，那种惊喜若狂的感觉如做梦一样。我不太相信这是真的，我感觉半夜就会变卦，最晚明天早上就会节外生枝，人家当时不好意思拒绝你，最后随意找个理由就推了，父亲读书人出生，没见过多少社会世面，有时候我这个娃娃预感到的问题他未必能看出来。说话做事书生气太大，我想父亲未免有点有点幼稚了吧？
自己几乎一夜无眠等着贵如叔反悔的信号。然而，人家天明了也没有来！莫非这是真的？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和父亲坐在驴车上，伴着驴蹄子的踏踏声，离开村子走在去呼市路上好远好远了，才相信这不是梦。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怕车上的大祖父，他安详地像睡着了一样。其实亲人去世和睡着了也差不多。更多的是有这贵如叔叔的帮忙，我一路有点说不出来的那种激动的心跳，所以也没有任何悲伤感。倒是有点可伶人得遇贵人的兴奋状态。路上，我和父亲专门没话找话叨唠一路，我说贵如叔叔为啥这么痛快就借给你毛驴车了？父亲说也闹不机密为啥！既不沾亲又不带故，估计他就是看见咱家可怜哇？我求人家的时候，估计说话都带了哭腔了。人家说：他听不了可伶人的哭声！看见别人落难时不救，自己心里就不好活！我说这个人可真是咱家的恩人啊！父亲又说：估计这唱过戏的人，和别人就不一样，他见过这戏里戏外的社会，知道这英雄落难的道理，也体会过无奈人的难耐。就是没能力帮你，也绝不会落井下石，或墙倒众人推。唱过秦琼卖马的人，就会知道什么叫做“一文钱逼倒英雄汉”！唱过算粮的戏，就知道穷人不得志的时候，人人想欺负你！你贵如叔这人唱过“薛平贵”！从叫化子到皇帝，历经苦难，经见了世态炎凉。都说戏如人生，人生如戏，他就是被戏熏陶过的人！
我听见父亲说话有道理，因为自己看完《水浒传》后就敬佩的武松和鲁智深不得了。人和心都跟着水浒传里的人的做法跑了。老想扶贫济弱，抱打不平。想必说书和唱戏对人的教育是一样的。不知不绝在潜移默化中就接受了书里的教化。
我又问父亲，贵如叔还有别的目的没有啊？这种好人可是不多呀！
父亲说：要说有别的目的也是个玩笑，你大妹妹长的像个画上的娃娃，人见了人爱！每天路过咱家后面的知青点，被知识青年们抱着就下不来，你抱完他抱，十来个人轮着抱，轮着亲她的脸蛋。有天你贵如叔叔路过说这闺女袭人的，长大了给我儿子做媳妇儿哇！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而已，也没定过个娃娃亲，你妹妹才八九岁，女大十八变，世道也会变，谁知道将来变成什么样儿呢？慢说人家是随口一说而已，就是真说了，我也没有把握答应人家啊？再说这是哪跟哪的事儿呢？想必还是你贵如叔同情咱这落难的外来户人家的份儿大。
我说爸爸你曾经在村里教过书，他是不是你的学生啊？
爸爸说他也不是我的学生，比我才小几岁。他的大姑娘和你同岁。再说，就是我的学生，咱现在是落难的时候，谁肯如此尽心尽力地帮呢？这人世上，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队长的儿子我倒教过，人家不是也一点面子也没给？像你贵如叔叔这种人不多！在咱一千多人的村里，也就是那么几个人而已！这些人平时就都不势利看人，做人有行侠仗义的本性，不知道是不是唱戏唱多入了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信佛的了？这些人都和别人有区别。在村里都敢说公道话。个别大队干部在一些事情上故意找茬欺负我好几次了，他们都敢为我喊冤叫屈。站在大队院子里面朝大队家里为我喊冤！也可能是我教过几天书，有点文化，值得这些人尊敬吧。我问：那为啥有的干部就不尊重你们这有点文化的人呢？不是一样的人吗？
唉！这些年队里的干部们就用的些没文化的文盲大老粗，他们整的就是有文化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嫉妒还是政策。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村里面有点文化知识的人，也就是几个老师和这些说书唱戏的，他们一般就不怎么欺负人，他们可能懂的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大部分村里人是明哲保身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人啊！趋利避害是本能，敷衍趋势也是自保的活法！你不能说他们不对，但是，遇见贵如叔这种人就是咱们在人生中遇见的贵人。这种人不多，好好珍惜吧！儿子，长大以后有了本事了要懂的报恩！这种人就是咱村里的脊梁骨！也是咱们中国人的顶梁柱！
父子俩一路上唠嗑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路程短了。毛驴也争气，一路上四个蹄子不紧不慢地走。那时的人路上有人看见还热情地打招呼：给老人看病去呀！唉！孝敬老人天降福！听见路人如此说道，父亲绷着的脸也轻松地绽开了笑容。快中午的时候，就到城里了。
去了呼市，又碰见了一个好人，南茶坊南面火葬场办公室的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大爷，看见我父子俩风尘仆仆的样子，就一切从快从简给我们办好了手续。还看见农村人可怜，感觉到父亲没钱，就白送了一个骨灰盒，最少省了几十元钱，把父亲感动的泪水止不住，给这个老大爷鞠躬六七个才走开。
当天就把事情办好了，落黑的时候回了村里。父亲给贵如叔送毛驴车，父亲怎么感谢的贵如叔，我不清楚。
第二天，就又听见了贵如叔叔的山西梆子声韵传在我家的旁边：
上前来将皇兄急忙搀起，
听孤王有话对卿提。
从今后上殿来你再莫下跪，
老皇兄与孤王并肩的齐。
论国法（白）皇兄哪，
也应该免除大礼，
论家规咱本是儿女亲戚。
在金殿稳把金交椅，
君臣对坐把朝事提。
为王我打坐在龙位里，
是谁在殿角喊冤屈？
……
这唱声里是否是戏中有意？反正我听见有点味道，心里特别舒服，好像暗示父亲呢：不用谢恩！这是应该做的！父亲听见也泪流不止……听到他的唱的时候，我小小年纪感觉自己家的生活是有希望的。因为这天下是有好人的，不是暗无天日，天无绝人之路。是这个村里的贵如叔等好人给了我人生的希望。这种希望就像黑暗的天空划开一道口子，突然有了亮光让我感觉到人世间的阳光就在后面，活着有盼头，也给了我动力。十年后，我们兄妹考出村里去呼市工作。再十年后，父亲平反昭雪恢复工作。原来生命中遇到一个贵人，就会让你无形之中有了向上的信心和勇气。甚至会给你改变命运！
后来在城里工作生活，回故乡的机会虽然很少，但是我一直惦记着贵如叔这个人。偶尔有事回村一趟，碰见他的姑娘女婿，我都要问候一下贵如叔的生活景况。恨不得把身上带的所有的钱给他捎去以表达我那从小就有的敬意。
贵如叔的儿子当然成家立业了，当年贵如叔的那句玩笑话如今也就是一句烟消云散的玩笑了，我大妹也早另嫁他人了，想起来了这个故事，我的心里别有感慨：确实，世道的变化不是谁能把握了的！
我偶然见到贵如叔的儿子问他你大（土默川方言：父亲）身体如何？他说还挺好。我又问如今每天唱不唱大戏里的薛平贵了？他说快八十岁了，唱不动了，嗓子也哑了，但是，哼哼几句还是没问题的！腔韵还挺正，走不了调。
我其实还真想听一回那让我一生难忘的山西梆子腔:
恨胡贼啊哈嘿
他父子双双多强暴
似这等误国殃民罪难逃啊哈嘿
我甥儿生来武艺高
准备着今夜晚入贼巢
但愿的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今夜将仇报
管教他法网恢恢罪难逃
哈哈啊哈哈哈哈！
每当听到他的唱段的时候，自己就有一种潜伏在心里的英雄气（也有朋友昵称烟熏气）在成长的过程中昂扬激荡，让自己在戏剧中找到了一种痛快淋漓的人生坐标，向着这个豪情仗义的薛平贵走近。
世上的事情山不转水转。那年回故乡的当天，当年的那个生产队长突然在家中病倒了，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生命危在旦夕。临死前要见见他在城里打工的儿子，可惜那时候没有现在的手机等联系方式，也没有交通工具。有人出主意说考出去当了警察的龙龙骑着挎斗摩托车回来了，快点求求人家拉着你的亲人去呼市找你儿子吧！队长听到后脸色难堪断断续续的说：唉！人家肯定不拉！有人问为什么？他说人家当年他的大祖父老死在家里，想用一下生产队马车去呼市火化，我当时狗眼看人低，没答应人家，心里一直有点愧的慌。哪有脸求人家呢！唉！当年！唉！后悔呀！
有人和他说：人家那孩子可不是哪种小心眼的人！人家家教就善良热情知书识礼！估计不会和你种人一般见识的！也有的人说：他那个时候才十来岁，估计记也记不住那天的事情！由于事情紧急，关系着人命关天的事，于是，就有他家的侄儿来求我，他岂知我哪里能忘了啊？俗话说：鞭子打在谁的身上谁疼！我不由地想起来当年我父亲去借马车碰了一鼻子灰回家来求告无门无可奈何伤心绝望的样子，当时就踯躅不定，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啥滋味都有啊！心里真是一百个不情愿帮他！可是架不住来人说的可怜，说是一个临死的人很愧疚当年的事情，唉！这个当年落井下石差点给我家庭带来难堪悲剧的人居然临死的时候也用着我了？这莫非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吗？是上天在考验我的格局？还是在鞭策他做人的良心？如何做人？如何做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悲！我不答应他们，感觉有点不君子，没肚量！答应他们吧！内心确实过不去！相当不情愿！
有那么一阵子的犹豫不决，但是架不住来求我的人的软磨硬泡，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呀！宰相肚里能撑船呀！干部和农民见识不一样啊！所有的话都像一道道绳索，绑架着你抹不下脸来：唉！谁叫我是高考出去的国家干部，不能和个别过去的大队干部一个水平！国家干部是应该有胸怀的人，不能和他们计较！自己应该是君子坦荡荡，不该和小人常戚戚……最后，不由地心软的答应了，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探亲假时间，让他家的亲戚坐我的三轮挎斗摩托车出村上路去呼市。因为事情紧急，人命关天，我开车风驰电掣一样跑在去呼市的马路上……
出村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了贵如叔正在村边走路散步，人老了，可精神不倒，身架子不倒，那身体里透着当年的薛平贵的威武，眉宇间还有当年的英豪之气。他正哼着大戏:
八贤王进帐来如虎挡道，
他拦着我杨延景无处脱逃
戴乌沙好比愁人的帽
穿蟒袍好像坐笼牢
着朝靴好比戴铐蹽
紧玉带好比犯了律条
……
《杨家将》
本来该停车下来，拉着恩人的手，和贵如叔好好唠唠嗑，倾诉一下我对他的几十年的惦念。可是队长将要咽气的拜托让我快马加鞭，居然和贵如叔擦身倏然而过了，车过去的刹那间，自己感觉特别愧疚，这叫什么事儿啊！面对自己的恩人没打招呼，却急急忙忙去给冤家办事！这人生大戏又是唱的那一出啊？
当下返回了呼市，及时地找见了队长的儿子。回来看了他父亲最后的一眼，算是了了那个队长的一个临死之人的最大的心愿。
村里有人说：龙龙以德报怨，高风亮节！听到这话的时候，我感觉这样做法也对，见死不救不符合自己做人的本性，也枉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撑大自己的格局吧！别和小人物一般见识，才是我之胸怀和人品。
可是 孔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说的就是你以德保怨了，把仇人当恩人去对待了，那么你怎么去报答那对你好的恩人呢？孔子说还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就是让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等值报答！古代的“直”就是现在的“值”之意！否则，你就好坏不分了！这样的后果就是：坏人没人报复他，他会变的更坏！因为他感觉没人敲打他，他就不知道他是坏的！这样对了坏人，那好人看见也就感觉好坏一样了，以后也没有多少好给别人了！细品圣人说的话真是有道理！有大道理啊！我这样报答队长的冤，那我该怎么报答贵如叔的恩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还是做对了！唉！人啊！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做的更好！回城的时候，我也想唱一段：
一马离了西凉界
不由人一阵阵
泪洒胸怀
青是山，
绿是水
花花世界
……
（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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