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润疆·网络小说】老兵故事会：新疆李克荣：夕照麦积山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末，那天是一九八二年五月二十日的午后。

      湛蓝的天空飘荡着淡淡的白云，灿烂的阳光洒满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塔城地区沙湾县（今沙湾市）先锋公社（今东湾镇）的沟壑田间，戈壁草场。在一个叫夹山子的村落，哈萨克族牧民赛斯汉正坐在自家门前，惬意的享受着妻子加木汗刚烧开的奶茶，远处的牛羊在尽情的啃食着鲜嫩的牧草，六岁的儿子万里尤拉独自在草丛间扑捉飞舞的蝴蝶，两条大黄狗躲在阴凉处打着盹，一只芦花母鸡正领着十几只小鸡崽在草丛间专心觅食。从远处的小学校里不时传来孩子们为排练即将到来的“六一儿童节”节目的歌声，微风习习，一切是那样的宁静而祥和。

     突然，随着老母鸡和小鸡崽的惊叫声，也传来了万里尤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两条正在打着盹的大黄狗也一跃而起，吠叫着扑向草丛深处，瞬间而起的变故打乱了这午后美好的宁静。

     赛斯汉夫妇闻声奔向哭叫着的孩子，加木汗一把抱起了儿子，赛斯汉则看向黄狗扑咬的方向，只见一条沙黄褐色的毒蛇正吐着血红的信子，蠕动着粗笨的躯体，甩动的尾部咔咔作响，正与两条大黄狗对峙着，发觉有人赶来，扭头逃向草丛深处。赛斯汉见状随即搬起脚边一块石头，照着毒蛇猛砸下去，见那毒蛇肚腹开花，血肉模糊，只是颤抖，不再逃窜，眼见是活不成了。赛斯汉急忙跑向儿子，挽起孩子受伤的左腿察看，只见小腿脚踝骨处有两个渗着少许血液的小孔和两排牙痕。凭着多年的生活经验，他们夫妇知道孩子这是遭黄沙毒蛇咬伤，必定凶多吉少，此刻，他们除了悔恨自己的大意疏忽外，一时也手足无措，心里只有祈求胡大保佑他们的孩子躲过这场无妄之灾。

      正在这 危急时刻，当地驻军36152部队的副参谋长李民兴、军需股长罗兵 执行公务 路过此地，他们听到孩子的哭叫声，立即赶了过来，了解情况后，李明兴副参谋长，当即解下自己的解放鞋鞋带，扎住了孩子被毒蛇咬伤的左腿根部，以减缓血液流动，军需股长罗兵 则仔细查看那条被砸死的毒蛇，见那条死蛇约摸五十公分长，头呈三角形，沙黄褐色， 腹部开裂，刚被吞噬的小鸡崽，流出在外己无生机，还有几条小蛇也正在蛇腹中蠕动。见此情景， 罗股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 这种胎生毒蛇，学名为阿拉善腹，为卵胎生，在新疆分布最广，是数量最多的毒蛇，毒性也最强。沙漠 、戈壁、农田、林地，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属于亚洲腹属蛇类，它们有着和荒漠地表一样的保护色，头部明显的三角形态，经常隐藏在草丛中，使得天敌和猎物，难于发现，攻击状态时， 往往突然出击，攻击速度极快，是比较危险的蛇类之一，致被攻击者死亡率极高。看着痛苦呻吟的小孩 和他左腿伤口周遭已经变青发黑的皮肤，罗股长觉得赶回驻地调救护车来吧，往返最快也得一个多小时，而团卫生队和附近的公社卫生院也不俱备抢救条件，远在六十公里外的石河子大医院有无解毒血清也未可知，而去首府乌鲁木齐只怕时间上来不及了，怎么办？这时，他突然想起曾经听说过有介绍用嘴吸出被毒蛇咬伤者的血液而获救 的成功案例，但如果抢救者口腔 有创伤，就有被中毒的危险，而最近几天自己有点上火，牙龈肿痛，有发炎的症状，用嘴吸毒，有很大的危险性，但看到生命垂危的孩子，看到赛斯汉夫妇和闻讯赶来的村民和牧民兄弟们焦急和期盼的眼神，他想，  我们军人的使命，就是为了保护国家的安宁和人民幸福的生活，在民族兄弟有危难的时侯，我们 就要挺身而出，不能为了顾虑个人安全而眼睁睁的看着一条如花朵一样鲜嫩的生命就此凋谢，此刻我们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再说，自己也不是单兵作战，还有战友李民兴副参谋长在场，即使有何不测，也会有个照料。 于时，他让旁边围观的人提来一桶水准备好，便捧起万力尤拉的伤腿， 对着被毒蛇咬伤的伤口，用力吸吮，随后将吸入口内的污血迅速吐出，再接过水碗饮水漱口，再俯身吸吮，再吐掉污血，再饮水漱口，如此反复操作，围观的人群屏声静气，观看着这场与死神竞跑的争夺战，约摸半个小时后，孩子伤腿的皮肤青黑色渐渐褪去，李民兴副参谋长及时松开扎住孩子大腿根部的鞋带，以利血液流动，孩子腿部皮肤也明显恢复了正常颜色，也停止哭闹了，周围静观的人群发出了一片欢呼声，有些妇女还掉下了感动的眼泪。憨厚的赛斯汉夫妇握着两位解放军的手使经摇着，激动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而李民兴副参谋长和罗兵股长只是催着他们赶快抱孩子上刚刚闻讯赶到的团卫生队救护车，去石河子医院做进一步的救治，以防病情反复。第二天下午，赛斯汉夫妇就抱着孩子出院了。

     没几天， 解放军不顾个人安危，用嘴为被毒蛇咬伤的哈萨克儿童吸毒疗伤而获救的感人事迹就像春风一样四下传开，不断地有哈萨克牧民赶到部队驻地提着慰问品看望和感谢罗兵股长与李民兴副参谋长，团领导也号召全团官兵向军需股长罗兵、副参谋长李民兴同志学习，争当新时代的爱民模范，并将罗兵的模范事迹报呈上级为他请功。

      鉴于军需股长罗兵的感人事迹，  当年10月13日，塔城地区公署 授予他《爱民模范》的光荣称号，并被炮兵13师树为“爱民模范”标兵，记二等功！副参谋长李民兴给予全师通报表扬。

     1985年9月，军需股长罗兵被调任 库尔勒预备役 炮兵师 五团 任后勤处长，告别了他训练、建设，学习成长，流血流汗一十二年的卡子湾军营，90年2月转业回甘肃省天水市宣传部工作，结 束了二十二年的军旅生涯，于2008年退休。

     四十年后，  又是一个初夏的午后，湛蓝的天空，飘着淡淡的白云，在名闻遐迩位于甘肃省天水市境内的麦积山塶，翠湖侧畔，有位年过古稀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在凉亭中一个人凭栏远朓，有熟悉他的人知道，这位老者曾经是个军人，叫罗兵，喜爱作诗画画，是市诗词协会会员，擅长格律诗写作，常有诗作在《天水周刋》发表。经常参加社会公益活动，是个很有生活情趣和社会责任感的老人。

        今天午饭后，罗兵安顿好外孙和老伴，趁着午后的闲暇便独自出门散步，观看宽阔的翠湖，四面细柳低垂， 湖面波光粼粼，几只水鸟悠闲的浮在水面， 远处的麦积山苍翠如黛，令人神往。正遐思间，手机铃声响起，一看是新疆的万里尤拉打来的视频电话，画面中的万里尤拉告诉他，今年又扩大了养殖棚圈，儿子去年就从石河子大学畜牧学专业毕业了，现在村里办起了畜牧养殖合作社。龙风胎的女儿中专毕业，现在鹿角湾风景区建起了蒙古包，和她母亲一起经营民族特色小吃，父母身体也还硬朗，冬天了住在沙湾市购买的有暖气的楼房里，夏天有时回来村里住，说城里呆不惯，老人经常念叨罗叔叔，也经常给孙儿们讲当年为他父亲吸吮蛇毒的解放军叔叔，叮嘱他们不能忘了解放军的救命之恩。他还告诉罗兵，今年清明节时，他领着全家人和原炮团陕西籍退伍军人张秋良以及现驻军部队代表一起为原炮团因公牺牲的谷克让等七位烈士扫墓祭拜，万力尤拉动情的说，解放军叔叔为了保卫国防，建设新疆，让我们各民族群众都能过上好日子，把他们年轻的生命留在了这里，他们家里人路远，不能常来看望他们，我们离得近，每年清明，我们都会按照你们汉族风俗去为他们扫墓，我们不会忘了他们，我也教育我的孩子们，要永远记得解放军对我的救命之恩。说到这里，万力尤拉眼里泛起了泪花，他弯腰拉起了左腿裤角，让罗兵看他依稀可见的当年被毒蛇咬过的伤痕，并笑着说，如今养殖用大棚了，不再用外出放牧，也就不再耽心被毒蛇咬伤了。他还讲起了四月九日市政府在东湾镇举办了首届《油画塔城民族文化艺术季》风筝文化节， 那天的活动，是他从记事起，在这块土地上，最热闹的一天，有石河子市 和其他乡镇、 兵团农场众多游客 前来参与和观赏。蓝蓝的天上， 有巨龙、雄鹰、凤凰、等大型风筝， 还有蜘蛛侠，奥特曼，蝴蝶 等中小型风筝在天空放飞，比他平时见到的鸟儿还多，飞得比北阳山还高，都快要飞到天空的白云里去了，把人都看得忘记肚子饥了，嘴里渴了。除了天上飞的，地上还有许多平时难得一见的小商品，摆满了路边的小地摊， 各种特色小吃，使人们大饱口福，老伴和女儿，也从鹿角湾赶了回来，支起了帐篷，为游客们提供了，他们美味的民族小吃，那么多汉族、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回族、蒙 古族等好几个民族 从四面八方涌来，有坐客车来的，有自己带着家人、朋友开车来的，还有骑马来的，人虽多，但很有秩序，每个人脸上，都是友善的笑容，像老朋友一样的打着招呼，互相问着好，真让他体会到了，各族人民像石榴籽一样，抱在一起， 和睦相处的真实感觉。三年的疫情现在缓解了，我们都能正常自由的走动生活了，大家心里都很畅快，两个孩子都已谈好了对象，也己订了婚，所以我们决定，今年给他们把婚事办了，婚期定在今年的同一天， 就是5月20日，我和妻子想请叔叔和阿姨全家来参加儿子和丫头的婚礼，也来看一看咱们东湾的变化，去温泉泡澡，去鹿角湾观光，看看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结束和万里尤拉的通话后，罗兵陷入了长长的深思和兴奋之中，万力尤拉那张憨厚的新疆人特有的、黝黑的、幸福满溢的脸孔久久浮现在眼前，昔日的卡子湾， 今日的东湾镇，那个他和战友们用青春和忠诚，守护过的地方，用辛勤和汗水，建设过的地方，那座令他魂牵梦绕，牵肠挂肚的军营，他今年一定要圆这个梦，趁着他和老伴还身体硬朗，还能走动，去看看。去看看雄伟的天山，去抚摸久别的北阳山，去嗅闻 戈壁草场的气息，去品尝涌流不断的清水河山泉的甘甜，去看望赛斯汉大哥、加木汗大嫂，去看望当年的牧民朋友；去看望他的兵，那个七九年入伍，八三年退伍，在炮团裁 撤番号后又从陕西老家来疆为战友守护陵墓三十余载的张秋良战友， 更要到长眠于此的7位战友的墓前去祭奠一番！以表达抚慰哀悼之情！还要看那在戈壁荒漠盛开一片，洁白壮观，为战友们报春相伴的苦豆籽花海。这时，夕阳西下，把个眼前的翠湖与远处的麦积山映照的水媚山娇，美不胜收。恍觉眼前，翠湖共长天一色，麦积山与北阳山比肩，不禁诗意兴起，随口吟道：

五十年前烽火生，

朔风万里赴边城。

红旗摇落霜晨月，

铁甲川流雪夜兵。

下笔不甘书壮志，

忱戈无悔待天明。

此身虽朽三军健，

更念初心续远征。

【作者简介】

李克荣（曾用名李可荣），新疆沙湾县人。籍贯：陕西省扶风县人。男，汉族，退役军人，自由撰稿人。陕西省宝鸡市扶风县作家协会会员。1976年参军入伍，在36152部队服役，先后从事侦察班炮队镜手、后勤汽车连驾驶员等战勤岗位。1983年10月退役，现居住新疆沙湾县。《再见山阳》《卡子湾行》《再续战友情·西府战友聚宝鸡》

《春风初沐三秦地，似曾相识燕归来》《有朋自远方来》《清明时节忆战友》等多篇诗歌和散文作品被《新疆文学》《中红网》《新时代公益网》《今日头条》等媒体采用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