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集出来了,我想和读者们拉拉家常。毛主席在世时,总强调人们的出身和成分,我出生农村,三句不离本行,想和读者说的话又扯到了乡村上。
我从16岁开始,就非常荣幸地参加了工作,却不知,这工作仍然在农村乡下,我的工作是水利水土保持,防止水土流失,而且,生存条件比一般农村更加落后。以后,我当了新闻记者,那时全国学大寨,我又每天到各地的乡村里采访。30多岁前,我始终没能挣脱身上的庄稼气息,我的生命一直迎风站立在田间或是山坡上。这种乡村生活的积淀,已经化作了我生命中最坚强的因子,以至令我无法融入城市的大潮。
所以,我的诗歌就是乡村里产生的。
有的人看不起乡村,也看不起乡村诗,我很反对。中国的诗歌创作,其实都是乡村诗的写作,不论古代现代,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乡土诗,每个民族也有自己的乡土诗,即使变成工业化的国家,也不可能没有乡土,每一个人更不可能离开自己的乡土生存,而且也绝对离不开与生俱来的乡村情愫和乡村情结。以此而论,我也毫不谦虚地说,我的诗就是对乡土的吟唱。我虽然用的是乡土语言和乡土形式,但我体现的是现代思维,表现的是一种新时期观念。所以,从本质上讲,乡土诗也是一种现代诗艺,简单的说,我是从原始的生活形态中提炼现代思想意识形态的乡土诗人。
乡村最让我怀念的,是那些种在山坡上的庄稼。一年四季,庄稼人的目光和期望,都瞄向山坡上。汗水也都洒在了那里。有时,风调雨顺,庄稼一片茂盛,如果它们结出了果实,并且最终流进了农民的仓库,农民的心情就像流动的粮食那么流畅和欢快。如果遭了干旱或水灾,又是一方农民的悲伤或惆怅。所以,乡村人的命运,是随着土地而喜怒哀乐。这种情景,对城里人毫无感知,而对我来说,经常随着山坡上的命运狂喜,有时也常常潸然泪下。
这样,我写的每首诗,仿佛就像在山坡上种植庄稼一样,野草,庄稼,笑脸,泪水,相互融合,相互映照,永远纠结不清。随着我的后半生远离了乡村,常常看不到摇曳的草叶和鸡鸣虫吟,星斗,白云,暴雨和狂风,渐渐在脑海遗忘,迎接我的是日新月异五彩缤纷的城市生活。但是,在我创作诗歌时,仍然是乡村的,乡村的语言,乡村的模式,乡村的情感,乡村的质朴和诚实。我虽然勇于冲破,造反精神十分顽强,但依然难以冲破乡土诗歌的城堡。生命的本真仍然从繁华的新生活中钻了出来,当仁不让地继续充当主角。这样,我的诗歌就成了一个个怪胎,就像一个美丽胴体穿了一件破旧的衣裳。我作品的美学价值就被乡巴佬这件旧衣裳掩盖起来了。
作为一个从乡村走出来的作家,我一直思考着今后如何去写作和写什么。因为时代在进步,作家也要与时俱进。我也不断探索,想有意识地强迫自己去关注当下社会的繁荣和生活中的深刻变革,但每一次写作,最后总会不自觉地落在了山坡上的杂草丛里,那些野草,庄稼,昆虫,飞鸟等等,始终深扎在我的诗歌里。我心中的春风一吹,它们就会长出新芽来,占据了我整个生命。我的诗也像一棵棵禾苗和杂草,流浪在大地上。这或许就是一个农村诗人的宿命吧,是固化,是坚守,是本质说不清楚。
2016年,我曾写过一首诗,佐证了我以上的观点。
我的诗歌,
出生在我那贫穷落后的故乡。
那儿有高山,有大河,
有田野,有牧场。
那是诗歌疯长的地方,
字里行间散发着青草稻麦的幽香。
最美的印象,
是映上窗纸的晨光。
神秘微笑的向日葵,
仰视着不断移动的太阳。
在桃花烂漫的树丛里,
小鸟在枝头上晃荡。
鸡鸣狗吠,
随着炊烟在屋顶悠扬。
妈妈催眠把童谣歌唱,
老祖母磐古的往事终身不忘。
老屋后,山峦巅波,
引领着我的幻想起伏翱翔。
啊,我那下里巴人的诗篇,
从那时起,
就在胸中漫滋生长。
我常常读着这首诗入睡,梦境中,我在家乡的山坡上,看着青草和庄稼不断摇晃,看着牛羊在漫步,听着飞鸟在歌唱。
田彬.20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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