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
时光
水墨
冬季
美好
春节
岁月
星空
前行
回忆微摄-摄影号
加载中...
打赏用户
{{item.NickName?item.NickName :"微摄用户"}}
{{item.Title}}
{{item.Title}}
{{storyInfo.NickName}}
您正在为《{{storyInfo.Title}}》打赏
2元
5元
10元
50元
输入金额
微信支付
支付宝支付
分享到微信朋友圈










{{storyInfo.Title}}
举报
作者最新摄影号
{{item.Title}}
举报

经纶丨糜子情(1395)
2021年12月25日
热度296321
(微摄·总第2616期)
糜子情
文/经纶
阴山南麓的土默川有种农作物,叫做糜子。表皮有黄紫二种颜色。此作物颗粒外表光滑,攥在手里有滑溜溜的感觉。其粮食属性介于黍子和谷子之间。黍子里面包的是黄米,土默川的特色产物“黄米糕“就是由黄米做成的。这种糕是耐饿型的食物,因为它的比重大。所以在土默川有句民谚:三十里的莜面四十里的糕,十里的荞面饿断腰。
而谷子里面包的是小米,小米可以熬粥喝。小米养人,土默川女人坐月子,有人送小米红糖。有了米汤,哪怕是瞪眼米汤,女人在月子里就会养起来。米脂的女人绥德的汉,说的就是陕北地区过去旱地多,种的多是抗旱的作物谷子。谷米熬粥后有一层米油浮在粥的上面,这层米油也称米脂,女人吃了滋润养颜,男人吃了结实有力。而这个盛产谷米的地方,就被称呼为米脂县了。
糜子介于它们中间,它既不能吃糕,熬粥也不如谷米,那么它该怎么吃呢?说来也怪,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土默川南部地区到黄河两岸,人们偏偏爱吃一种饭,叫做酸捞饭,也爱喝一口粥,叫酸粥,这种糜子米做这种饭应该是一绝。土默川北部东部地区用它来焖米饭,和稻米焖出来的味道之香不相上下。过去计划经济的时候,全国产稻米的地方调不进来稻米。就是调进来也轮不到农村人去吃些稀罕物。土默川人一般人家吃不上大米,想吃米饭就是用糜子米做,有巧手女人的家里,能吃上一顿麻糊糊焖糜子米饭应该是特别惬意的了。如果孩子们给从村旁的河里偶尔捞回几条小鱼来,那鱼汤糜子米焖饭就是故乡的美味佳肴了。
我们祖先神农尝百草,给他的后代子孙开辟了一条生存下去的千古之道。所以,我们这个民族对“五谷”的信奉程度可以用“民以食为天”来形容的。稻,梁,黍,稷,菽这五种谷物就是中华民族的生存之本。
五谷救了一个部落的生存,这个部落开始叫华夏,后来发展壮大了,被称呼为中华民族。可是五谷中的一谷种~糜子,也救了故乡当代的一个伟人,那时候,自己虽然很小,但别人说的话我未必信,可是从故乡村里二红大爷嘴里说出来,我就深信不疑了。
那年,生产队队里秋天正好收秋打粮。糜子用碾子碾好后,准备扬场。扬场是一个农村劳动名词。词典里未必能找到。就是趁着有风吹来,风要不大不小,有经验的老农用木掀将粮食趁这股风扬在半空,然后让风把粮食和杂质在空中自然分开,落下的时候,粮食一堆,杂质一堆,井水不犯河水。这是技术活,一般人干不了。自己感觉奇怪,瞅见有点兴趣,就想学学这扬场的诀窍。二红大爷是庄稼人里的好手,啥活都干的好。自己就缠磨二红大爷教教这一手。可巧了,那天晴天万里,没有一丝风尘尘。二红大爷说:扬场没风,瞎误人工。咱们歇歇吧。他坐下后看着场面里的一大堆打好的准备扬场的糜子突然深情地说:这糜子可真是好东西啊!你们没见过,额见过,半天还能救人命了!有人就说,甚吃的哇不能救人命?五谷就是老祖先给咱们留下救命的!二红大爷说不是说它能焖米饭,敖酸粥,额是说它有灵性,能救人命呢!额亲眼看见的,就这光溜溜的糜子救了咱们土默川最大的一个官儿。啊?众人都面面相觑:救了咱们土默川最大的官儿?是谁了?莫非是塔布赛村的……?这糜子又不是人,咋就能救人?二红大爷坐在场面不说话,转头问我说:龙龙你载后生听说挺能念书,详情念的书也不少了哇?你就没在乃书本本里看见糜子救人的事情?我说:二红大爷,小人书刻多看了,学校里的语文书也可多看了,糜子救人还是头一回听你说!他说:猫吃了菜了~日了怪了!这么大的事情没人知道?就在咱们村南塔布赛发生的事情你们莫非都不知道?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想听他的下文,他说:唉!额以为你们都知道了……闹了半天都不知道。说完他又不说话了,这下,人们越奇怪,全放下手里的农具围上来听他说原委了。因为这个二红大爷一辈子没说过一句假话,故乡的人都知道。
那是那个特殊时期的时候,人们让他去忆苦思甜。因为解放前他在我们村前面的账房村的陈家大地主家当过牛倌。这个村的大地主陈家算解放前土默川南面一带的有名的地主。因为解放后,我们去村南玩耍,老人们说我村东南方向的地都是陈家的。现在村南地里的坟就是陈家的祖坟。那时我想这账房村离我村六七里呢!那么从账房村通到我们村都是他们家的地?该有多少倾地啊?我们村的五六家地主合起来也没有人家的三分之一。这地解放后被没收,大概是土改后分配就近划拨,于是就给了我们村里。
陈地主家需要个放牛的,有人把二红大爷介绍过去后。二红大爷就去当了放牛的小长工。按现在的说法就是童工。给地主家放牛。再长大一点后,不放牛了,就去黑河两岸的富裕村子打短工为生,春天种地,夏天抜麦子,秋天打场。哪里叫去哪,甚苦累做甚。
解放后,工作队组织群众斗地主,斗账房村的陈地主的时候,有人说二红大爷是他家的放牛娃,八九岁就被剥削上了,不给穿鞋,肯定是最可怜的受苦人。于是,工作队专门来我村把二红大爷请到账房村去批斗会上现身说法。
上台诉苦,就该诉诉自己当童工放牛的苦,把这当完童工当雇工,当完雇工当长工的受的苦都倒腾倒腾。可是他上台后面对当年的陈家地主和台下全村人就说,要额控诉过去陈东家的罪行,额也说不出来个甚!你们叫地主,乃是额的东家。额八九岁就给东家放牛了……
有台下的人就说:你看看乃地主多心黑!八九岁就让人家给他放牛了!剥削娃娃们了!
二红大爷却转口说:额八九岁就死了妈老子,不是陈东家收留额,额还在外面讨吃要饭了!台下人哄的一下笑了!他说你们不要笑,东家和我们长工短汉也吃的差不多!过大年也才吃的是五顿饺子!过大年还给我把大洋钱包在红纸里,说是一年的工钱,平时怕我瞎花,让人哄骗了,给额攒起来了,到了年底给额。乃钱做了冬夏天的衣裳,剩下还够吃一年的糖葫芦儿!麻糖,寒燕儿,小瓜子……
台下的人越发笑的厉害了有人问:乃地主到底是对你好不好?
二红大爷说:一个受苦人不哇还想咋呀?吃上人家的熟的,再拿上人家的生的!管够好了!干了好几年,人家还给了额二亩口粮地了。
工作队的一个干部说:地主不让你穿鞋,让你光着脚放牛,有这回事儿吧?
二红大爷说:乃是额的过!不是人家不让穿,咱从小光脚板板惯了,一穿海(土默特方言:鞋)就不会走路了!
台下的人笑的越厉害了!工作队的干部见状,就和二红大爷说:你这个人没觉悟,明明是你们长工养活了地主,他们剥削你们!你们好好回忆回忆,他没打骂过你们?二红大爷有点毛了!就说:明明是地主养活了额们这些受苦人,你非要说额们养活地主?额们穷的拿甚养活人家了?工作队见状,知道这老汉越说越“离谱”了,就要扶他下台!二红大爷说:额还没说完了!东家对额们可好了!就怕额们吃喝不好,不好好给他做营生了!……工作队最后生硬把他拉下台了,换了别人诉苦去了!
他回村后气的不行,逢人就说,咱土默川的人就不能说点实话?灰地主也有了,额觉色(土默川方言:觉得)陈地主就不赖!反正是对额不赖!咱就是石磙子蹈石磨,石蹈石(实蹈实)你们请额去说的,又不是额要说的?还说:做人做事要实事求是,这是咱们贫下中农的最高领袖说的!
现在读了很多书才知道,地主对穷人的剥削,在理论上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剥削。具体到每一个地主身上,情况不是一概而论的。地主中有恶霸地主,欺男霸女横行乡里。但也有开明地主,豪绅中有恶劣的人,也有绅士,就像穷人中也有善恶之分是一样的道理,这是一个人性问题,不可一概而论。陈地主可能就是一种开明地主,所以,对二红大爷来说他并不凶恶。二红大爷不可能懂的那么多的高深的阶级斗争理论,他就是一种自身感觉,也就是一种从自己生活的的纵向比较而得出来的结论。一个文盲庄稼人,也只有感性理论。
也因为他这次“太诚实的发言”,村里人们不仅没笑活他不识时务,反而对他比以前信任了。普遍认为他没有背着自己做人的良心趁风扬土,胡说八道,落井下石。所以他说的话做的事情,故乡村里没有一个不相信他的。后来村里选队长的时候,他的呼声最高, 也当了好几年队长。他虽然没文化,文盲大老粗一个,可是威信却越来越高!这个做人的道理真该让有的人好好琢磨琢磨。话说远了,接着说糜子救人的事情。
人围的多了,干活都不干了,都众星捧月地围着他准备听他再说说一些真实的故事。糜子能救人?咋救的?救的谁?怎么回事?
看见人们停下手里的活都来听了,他就慢言踏语说开了:
额(土默川方言:我)四几年在塔布赛一家附近的场面里也是帮人收秋打场。糜子黍子都上了场。勤快的人家已经入了粮仓。额正歇下来抽一袋烟呀,亲眼看见有一个穿衣打扮像个老师一样的大个男人,急急忙忙地走在场面附近一个四合头大院子,他从大门进院,门吱扭响了一声,额看见了也听见了,就问同村帮工的人说这是谁家了?他们邻居说这是云泽回来了。额还没抽完两袋烟了,有几个警察署的警察就骑马来了,都带着长枪短枪。额们好几个做营生的人吓的都不做营生了,就在门口胆颤的看他们!他们进院后就搜查,听见翻箱倒柜地一边搜一边骂人:他妈的,刚回家就跑了?消息走的这么快?正房家里搜完,院子里搜,院子里搜完,又去东厢房的粮房里搜,菜窖,水井,马圈里……快挖地三尺了,搜了刻大时辰也没搜见人,才骂骂咧咧地走开。搜的时候额们都操心,捏着一把汗呀!额们知道大个头的云泽他没走出这个院,就是不知道他藏在哪里?他要是被逮住,结果肯定是好不了!他们搜了半天没搜住,额心里不知道咋了还挺宽心。几个警察出了门还问额来,看见个大个男人从这个院里进个又跑出来没?额说额只顾打场扬场做营生了,没注意进没进个大个小个人,也没看见出来个人……
二红大爷和我们说:额的脸定的平板板的(面无表情),心跳的咚咚的,他们瞅端了额半天也没瞅端出来额个子丑寅卯!想从额的眼里头看额说假话没?哼!瞎了他们的狗眼!日他祖宗的!我们正听着他的下文,他转头和我们说:额就是看见哇额给他们说了?我们一群人就揶揄他:谁说你老实人不说假话?载对上人家警察也日哄人了哇?载老汉也灰了哇?人们都笑的哈哈哈的,把二红大爷逗的也笑了,他笑的时候两嘴角向上弯曲,两眉尾向下弯曲,加上眼睛边上皱纹也跟着弯曲,笑开的时候就像两个半圆的绽开的花朵扣在一起,合成了一个圆圆的大花朵。花朵中的眼睛本来就小,这一笑就眯成了一条缝和眉毛都弯了下来。他常年累月就是这种笑容,给人以和蔼,厚道的舒心。
他说:额就是不想说假话,不过乃看是甚事情了?是个人不能不讲良心哇?咋也得分清个黑白了哇!额在黑河两岸的村子当长工做营生多年了,早就听人们都悄悄说云泽是共产党的人,额知道共产党的部队是好部队,贺龙的部队在清水河南山抗日,还派出李支队的队伍又来大青山北山抗日,又在打土匪。咱土默川二德子的土匪倒厉害,一进咱们村就让村里人伺候,个泡(骂人的方言话,相当于私生子)们要:人吃饺子马吃料,搂住闺女睡大觉!额小时候给人家还放过马,个泡们听说来队伍就跑,嫌额没喂饱他们的马,劈肚就踢了额两脚,把额踢倒了疼的绕地打滚儿。他们那么厉害还不是见了共产党的队伍跑的比兔子还快呢!你说是额心里头没个数?咱们分不清个大事哇,还不知道个谁好谁赖?
我们都沉默了。确实,二红大爷不傻不楞,他就是一个庄稼人,一个老农,一个能知道好歹的诚实厚道的苍生百姓。
我们要听这故事的结尾呢?就问二红大爷,那后来呢?
二红大爷说:这帮个泡家伙一走,身高树大的云泽从东厢房出来了,荡了一身土,就走就拍打。甚话也没说离开自己的家走了。他一走,额们就去东厢房里看看究竟,他莫非会变戏法儿了?有隐身术呢?看看他到底藏在了甚地方?咋回事儿警察搜了半天也没搜出来?
东厢房也没有放粮的地窖,就有三个一人高的粮仓子!西边的是个黍子仓,黑溜溜的堆满了仓沿子。中间的是个糜子仓,再靠边是个谷子仓,都是刚刚收秋入仓的。大概看不出来个甚!仔细一看,才看见糜子上面乱了堆,额们才共见(土默川方言:猜到)他原来在糜子仓里藏身来。糜子皮滑溜溜的,估计是他把身体崴(wei进去的。向下挤)崴进去然后再盖住头,搜查的人谁也没有想到糜子堆里能藏下一个人,云泽这才躲过这一劫啊!载就是额说的“糜子救人”啊!
听的人都奇怪地说:这一招他是咋想起来的?二红大爷说:云泽没去呼市和北京上学的时候,也是庄稼人。他急中生智,知道这糜子堆里能藏身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是天上有星宿的人,大江大海都过来了,哪能在一个牛蹄卜子里窝死呢?
有个后生听完后,将信将疑地就往场面的糜子堆里钻,果不其然,三钻两钻就看不见人了!糜子滑溜溜的流着流着盖住了他的身体又恢复了堆着的原样。看不出一顶点人工的痕迹了。二红大爷又笑着说:狗日的不信额的话?还要试当试当了?你不听老人话,手背朝了下!刚说完了,来风了,二红大爷说:扬场有风,不误人工!赶紧扬哇!一堆糜子被几个老农一会儿就扬出了成品堆。看着这糜子堆,糜子救人的事情让我深深记住了。
八一年去塔布赛读高中的时候,知道了云泽就是乌兰夫的原名。乌兰夫的故居还没有像今天这样修缮。听说是乌老不让修。就有两间快要倒塌的旧房,自己极力发挥自己的想象也想不出来这个院子是什么样的?糜子仓是啥样的?直到乌老去世后,故居才修缮恢复原貌。后来我和同事有幸去参观,找见东厢房靠墙的粮仓后,我是认认真真地看了半天,还用手摸了半天。同事问我摸什么?我说我在摸从小到大对伟人的感受呢!
我想这段历史为什么就没有人知道呢?是乌老从来不居功自傲和别人说起这段事吗?还是二红大爷一个庄稼人不善言谈呢?如果诚实厚道的二红大爷没看见这糜子触景生情,我当时不在场,这段故事就会被淹没在土默川的历史中了,或者被扬场的风给吹走了。
二红大爷今年九十多了,是村里最高寿的老人了。每次我回故乡都能看到他,他经常从野地里背着一背柴火回村子。看见我就笑了,笑开还是那样,满脸皱纹像两枝熟了的糜子,合起来后就是土默川的一朵无名花。花里藏着那段糜子救人的真实故事。
【作者简介】
经纶,汉族,1964年出生成长于内蒙古土默川。1987年毕业于内蒙古警官学院,一直在内蒙古警界工作,曾被国家《法制日报》聘为特约通讯员。现为呼和浩特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阴山作家网作家、副主编。目前已有近百万字的诗歌、散文、小说在各种刊物和网络媒体发表。2020年出版新书三部曲《回望阴山》。
来源:作者供稿
编辑推送:【文仙雅阁】微平台~主编小鱼儿
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及时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