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拜  年

在浑然不觉中，旧岁已经辞去。

父亲已经早早地起来，把所有的炉眼都点燃，叫我起来放鞭炮，父亲不会做饭，平日里也不下厨，但大年初一的饺子一定是父亲先起来煮的，上一辈子的事，现在的年轻人是很难理解的。

母亲也起来把给全家的新衣服拿出来，让大家换上，妹妹的红头绫子也给放在枕头边，所有的新衣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母亲会裁缝，因为会这个手艺，春节节前夕，为左邻右舍赶制新衣，白天忙完，不知多少个夜晚，走电以后还要点灯熬油，我们兄妹时常是在母亲咔哒咔哒的缝纫机声中进入梦乡，邻里们也理解母亲的辛苦，事后会送来几瓶水果罐头当作酬谢，记得过年时家里的箱子底下布帘后，一排排的罐头摆得满满的。

父亲的饺子煮好了，家人吃完赶紧收拾桌子，兄妹们先给太奶拜年，太奶从她的大襟兜里掏出母亲事先给准备的咔咔新的绿色的有车床工人图案的两元面值的人民币，每人一张分给孩子们，给太奶叩头的则可多得，所有每年我得的最多。这种面值的人民币现早已退出流通市场，只能在我的钱币收藏册里欣赏了，市面收藏价值价格不菲。

邻里的几位老人陆续先来给太奶拜年了，几位老乡还是按老家的规矩，进门趴倒给太奶叩头。随后一拨比一拨年轻一点的来拜年，父母则令我和哥哥出去拜年，换好新衣服我和哥哥就出门了，为了顺路挨家走，进屋先是一句“大爷大娘（或叔叔婶婶）过年好＂，主人会客气地让座，让吃早准备好的糖、花生、瓜子，爱说：“这孩子长大了！”看你不动手，热情的会把糖剥好皮给塞到嘴里，还往兜里塞，这样走了几家糖也吃够了，一上午下来，兜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糖，后来到人家也不坐了，说完话就走人，拜年孩子的也多，经常碰头，碰头时先来让后到的，让地方走人，心照不宣，其乐融融。

后来我和哥哥脚步也放慢了，到谁家大门前，先欣赏一下对联，看谁家写的内容新颖字漂亮，有一幅对联至今记忆深刻：“黑户不黑心象共产党，盲流不茫紧跟党中央”。这是一家被当时称为黑户没有当地户口的后搬来的人家，对联的字不怎么样，但还是佩服主人敢于自嘲，乐观的生活态度，对联写的有水平。

到了八十年代后期，小山村随着外来人口的增多，赌博风兴起，人们热衷于麻将，趋之若鹜，吃完早餐，就不撤桌的等着拜年的来凑局，后来麻将爱好者干脆也不拜年了，直奔麻将主题，再也走不动了，主人也热火朝天地跟着参战，那里顾得上来拜年的人，不觉中慢待了拜年的客人，冷了客人的心，麻将风的兴起，金钱的诱惑战胜了人们之间的亲情，麻将桌上剩下的是金钱关系，世风日下，拜金至上，世态炎凉。人们在懒得说一句“过年好了”，小山村里几十年的优良传统就这样渐渐消失了，至今很少能见到有人拜年了。

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城里拜年的形式也发生了彻底的变化，电话的普及，人们足不出户，打一圈电话就几分钟的事，活了当年的电信局，手机的普及，又让拜年更简单了，干脆连话也不用说了，现成的华丽短信一转发或直接群发，一下子搞定，事是省了，本来很好的拜年习俗流于成了一种形式，其中的感情色彩自然越来越淡。

一但能接到条手写的短信，哪怕是只言片语，但仍能感到心中一热，难能有人在这快餐文化的时代坚守一份真情，真诚地对待朋友，这样的朋友可交矣。

怀念小时候人与人之间尊老爱幼、互相尊重、相互祝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