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篇小说连载】

  
  

  黄土地上的清水河

  
  

  作者:樊三毛

  
  

• 十六

    靳新民和何秋兰一路走，一路沿清水河水系两岸的村庄继续行乞。季节在他们难熬的流浪日月中改变着节令。就在腊八节这天五明头时，一场飞飞扬扬的雪花纷纷落下，大地被雪花逐渐地覆盖起来，每走一步，脚下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海子堰村里的大人和娃娃们在各自的院子或大门口把地上的雪扫成大小不一的雪堆，去河边担水时，撬打一些冰块，回家后在院子里做出了“腊八冰人人”，有的还堆起了造形各异的“腊八雪人”，有大有小。村里的娃娃们就地取材，把细小的土石坷垃和狼须草用锅底的烟煄黑染黑，安在堆起的雪人头脸上，做头发和眼睛珠子，把枳芁棍染黑，插在雪人的鼻子下，活像一撇一捺的“八”字形胡子，有的用高梁桔杆做成了圆形眼镜，架在雪人的鼻梁上，也有的把雪人堆成“官府爷”形象的，旁边还堆起了几个妖魔鬼怪的造形，栩栩如生。

    这家那家的窑顶烟洞，饮烟四起，村子上空烟气如盖。那些往返于清水河河边与村子之间路上担水的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衣或白茬子皮袄，头戴各种各样的棉帽，嘴里喷出团团冷气，个个身上披满了雪花，就连跟着的狗也几乎分不清是啥颜色，全是白色的。远远望去，像是一个个移动的雪堆。靳新民和何秋兰在一家农户里讨要了一碗腊八粥，就吃就稀罕地看着娃娃们快乐地堆玩雪人，心里泛起了一股辛酸的味道。怏怏的心潮久久不能平静，吃完了腊八粥，就走就看着他们堆着雪人，玩着打雪球的游戏，无奈地拐上了出村的雪路上。

    下半晌时候，他们走在一个叫麻湾村的地方，原本想在村里留下来，避避这场大雪。可是，何秋兰却感到肚子不适，按时间掐算，她还没到了生娃的时候呀。靳新民却是着急了，他怕这娃真得是要出生，该咋办么？

    他知道县城里有医院，进了城肯定要比村里安全的多。于是他们加快脚步，沿清水河水系下游急急地走。

    天上的云阴沉而浑浊，仿佛是又加了层深灰色的布罩，间或还有厚重的云团在山峦上向东飘移，乱舞纷飞的雪花被凛冽的寒风吹的打转，天地间更是浑浊，远处的山峦顿时被移动过来的一团黑云吞噬了。这时候，何秋兰觉得肚子一阵比一阵绞疼，憋的下坠，裤腿里开始有了粘黏糊泥的感觉，而且冰冷浸肤，她疼的难以忍受，呲牙裂嘴，痛苦地说：“新民啊，我疼得厉害嘞，怕是要生娃子了……”

     靳新民早已愁苦成咯不像样了，搀着她，心里祈祷老天爷保祐，不知该咋样面对这生娃娃的揪心事，只是徒劳地安慰她：“坚持住，坚持住……”他一边安慰，一边向前瞭睄，他隐约地看见路上有一个人影。看见他站住了，兴奋地吼喊起来：“这又是一个村子，俺们又到一个村子啦……”

    说话间，他们已走到担水人的跟前，他突然心里升起了一线希望，和担水的人塔上了话茬，这个人就是牛富成。

    牛富成老婆跳下地，把锅里的热水舀进了粗黑瓷盆，又泡了两块粗布，拧出了一些水，呈半干湿状态，再爬上炕，把热乎乎的湿布敷盖在何秋兰的奔颅上。几块粗布倒替着给她敷温，为的是舒缓她麻木的肌肤，逼逼寒气。她又吼喊着靳新民上炕，一起给她捋搓着两条冰凉的胳膊。不大功夫，何秋兰的脸上就舒缓了很多，浑身也觉得有暖酥酥的热感，这个可怜的陕西女子，就是在这种特别环境中，当了妈妈啦！一种前所未的的幸福感充溢在她心间。

    牛富成老婆又吩咐牛富成舀换了一盆热水。又让他把她们身上带的红糖包纸绳解开，捏了一撮，化了一碗糖水，给何秋兰一勺一勺地喂喝，又说：你两一阵子出咯哇，我给她擦擦身子……”

    牛富成和靳新民出了窑堂前，把门上的门帘揪展，生怕往里窑灌进冷气，叨叨啦啦地搀扶着下了门坡，摸黑去路边把那担早已结了冰渣的水桶找到，靳新民固执地硬是把一担水担在了自己的肩上。

    上窑院的坡本来就立戗竖马，路很滑，牛富成在前面趷蹅着走，生怕靳新民滑倒，用手拉撑着扁担头，总算把一担水担回了窑里。这时候，牛富成老婆也把一盆稀粥熬好啦，吼喊着他们上炕吃饭。她又往留剩下的稀粥锅里不时地抓几把莜面，又用另一手按顺时针方向连续搅和，就搅就说：“也没咯啥好吃的，给你们做的吃一顿莜面米拿糕哇。”她麻利地把一撮葱沫和晒干的扎蒙蒙花，放进铁勺里，接着又从放油的陶瓷罐里，挖了块猪油，放进勺中，捅进炉灶里。那油勺里的葱渣碎沫立刻噼噼啪啪地响嘣起来，她抽出勺子，看着火色正好，冒着一股烟气，立马杵在锅里，“嗞溜一声”搅混在稠状的米面团中，锅里很快地弥漫出一股有滋辣味的香气，惹人想吃。靳新民连连夸赞，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也没见过这么一种做法的米拌莜面拿糕，闻见就觉得很香。他端起碗，吃了一口，确实好吃，又挟就着木盘里的烂腌菜，觉得更是好吃，越吃越觉得香。他们一边吃饭，一边拉起了家常，很是热闹。

    靳新民更是激动的平静不下来，他和何秋兰在这么困难的年月里，竟然又碰到了这么一家子好人。他想，无论如何是走了天大的鸿运。他和牛富成两口子说：“今天碰到了你们这么对我们好的人，我们愿意留下来，帮助你们干活，我有的是力气！”他还应承说：“咱们是有缘份的人，就接个亲家吧！你们儿子叫啥名字？就让哥嫂也给我们的女儿起个名字吧！”

    “这想法挺好，我真的很同意！就看哥嫂们嫌不嫌我们是流浪人。”何秋兰和靳新民笑得开心，说得也实在。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樊三毛，男，汉族，1964年生，清水河县城关镇人，1983年参加工作，现在韭菜庄乡工作，中共党员。业余爱好文学创作，常写些乡愁纪实作品，回眸家乡大变化。

作品选自《清河创客》

作品编辑推送者:小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