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龙头

二月二快到了，除了有吃猪头肉的习俗外还是要“剃龙头”的。

小时候，“九十四”是没有理发店的，但公社里有一个姓方的专职理发匠，除了理发外他还兼职一份工作，夜晚到武器库看门打更。

当年理发匠40多岁，黑黑的脸膛，说话公鸭嗓子，平日里理发的人不是很多，只要到他家随时就可以理发，可到了二月二那就得要排号了，人们都赶到这一天来凑热闹，也难怪，一个正月忌讳剃头，说是正月剃头死舅舅，那年月，哪个没有舅舅，就是舅舅不在身边，母亲也不会乐意的，年前剃过的头发一正月也长了，没有剃的更不用说了。

排队等时，最愿意看的是给老头剃头刮脸了，剃头前，方师傅把剃头刀放在专用的皮带上面的一条白帆布带上来回蹭几下，我一直纳闷，磨刀为什么不用磨石，帆布能把刀磨快吗？可实际上看起来，磨过的刀是飞快的，不然怎么把脑袋刮的铮亮呢？开始刮脸了，把肥皂头放搪瓷茶缸子里，兑上热水，用专业毛刷搅出肥皂沫，涂抹在脸上有胡须的部位，看来胡须是比头发硬多了，不然怎么会多这样一道工序呢？刮脸前又把刀子在帆布上蹭了几下，这才开始正式动刀，我心里很为老头担心，那么快的刀子，能把头发歘歘的挂掉怎么就不伤到头皮呢：两种情况，一种是头皮比头发结实-----这又不太可能，那只能说是理发匠手把高超了，实际上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没有一个人头上挂出口子出血的，当年真是对理发匠佩服的五体投地。

最不愿意看的是给满月或周岁小儿剃胎发，因为孩子太小，不会合作，也许孩子冥冥当中也懂得“人之发肤受之父母”，因此孩子“吱啦哇啦”大呼小叫，还乱动，不让剃，左哄右诓，吃力地给孩子剃完头，也把剃头匠忙乎一身汗，但忙完了不忘说上“剃去胎发，越剃越发，人财两旺，金玉满堂”的老话来。

给半大小子剃头最快，先用剪刀“其擦卡擦”一顿剪，再用推子一修理，完事。时髦的青年前面留一个奔头，所谓的前进头，还有少数人的中间分一个缝，就是被我嗤之以鼻的汉奸头了。

由于理发排号难，经常是等到天黑才能排上，母亲让当时的上海知青捎回来一把手动推子，母亲便学着给父亲和我哥俩理发，我们再也不用去排队凑热闹了，后来我和哥哥就学会互相剃头了，尽管剃的头跟狗啃的似的，但毕竟可以随心所欲，并不觉得有多难堪。这把老掉牙的推子至今放在母亲的抽匣里，它见证了那个自力更生的年代。

长大以后，生活在塔河，理发就到理发厅了，基本上认准一家轻易是不会换地方的，一是走顺腿了，二是理发师熟悉你的脑型，可以自然地为你服务，理出你自己认为满意实际上是你已经习惯的头型。

春节前几天，所有理发厅就开始忙上了，都是顾客盈门，排号是必须得了，几天下来，理发师象经历了一场大的战役，没有一个好的体格，是绝对坚持不下来的，一个开理发厅的朋友跟我说过，他曾经的记录是一天剃了近100个头，从早到晚没有闲着，顾不上吃饭喝水，到晚上累的上不去床，腿都站肿了。随着理发厅逐日的增多，现在当然再也不会有这种情况了。

二月二这天，理发厅还会爆满的，少数人是不在乎死不死舅舅的，该理发时，管它是不是正月，但大部分人还是图个吉利，不去和舅舅作耿，所以“剃龙头”这个习俗仍保留到今天。

据考证，清以前是没有剃头行业的，“人之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人们的头发都是自由生长的，只有佛教和尚和比丘尼必须剃成光头，是佛教所谓的除去烦恼才能六根清净，同时也便于烧疤受戒。执行这个工作的人叫“维那”，这个剃发过程叫“剃度”。

时代的变迁，理发已经列为百业之一，发展到今天，理发厅都变成变成“某某剪吧”“某某工作室”了，让外行的人看得一头雾水，但有一点是不变的，门口旋转着红、白、蓝相间的灯柱，十分醒目，夜间发出耀眼的灯光，据说这规矩也是从国外传入的。

想象不出，“剃龙头”这个习俗还能保持多久。

2009-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