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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青诀(九)丨田彬(525)
2023年08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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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仙雅阁】微摄·摄影号
总第4057期
小兰丢了羊,一晚上没合眼。四只羊对一个农家是一笔不小的财产,为了节省灯油常常摸着黑吃饭的小兰不能不痛惜。小兰是一个极其自尊的女人,在别人的眼里,她始终是一个干什么事都令人敬佩和放心的人。她一生的准则也是干什么事都不能让人笑话。而今天丢了这么多羊,好像做了件见不得人的事。她在炕上翻过来掉过去“烙大饼”,不断唉声叹气。
自从大龙去修公路,小姑子迎春就和她睡觉做伴,她知道嫂子要强,安慰说:“大嫂,甭这么难过,明早我帮你进山找,一旦找不着,少吃一口肉少卖几个钱有什么了不得的?”
小兰笑笑说:“迎春,没事的,我琢磨能找回来。不过,明早我一个人去找就行了,爹这几天又气短,我昨天放羊时又采了点中草药,你在家给爹熬药。还有,你大哥修路好久了,听说在野外搭了个棚子睡觉,怕腰板受潮闹病,我给缝了块羊毛褥子,就差码边了,你明儿帮大嫂干干。”
迎春和小兰关系亲如姐妹,努着嘴不依不饶地说:“这些活我都干,可你一个人进山找羊我不放心。”
天蒙蒙亮俩人就进了北大沟。天上起了大雾,白纱般的雾霭袅袅飘移着,把沟沟岔岔填得满满当当。两个人在雾海里穿行,深一脚浅一脚进了一个小村,仔细一辨是甸子村。甸子村离牛家村八里路,二十来户人家。小兰未嫁给大龙之前,她爹曾经把她许配给了这个村的张三娃,小兰死活不允,听说张三娃过分老实,三脚板踢不出个响屁,而他的老子张老八自私自利,爱占便宜。闹活了半年才把婚事退了。
小兰和迎春正好路过张老八的院子,小兰便悄悄把眼光瞟去。院子虽没有牛家大,在这个小村也够谱气。她知道张三娃已经娶了亲,内心里想看看他媳妇是什么模样。但天色还黑着,他们没有起来。
无意中小兰咳嗽了一声,却引起了几声羊叫。先是一只叫,接着数只羊争先恐后叫起来。她觉得这声音好熟。大龙在时,不但能听出哪只羊叫,还能分辨出每只羊的脚印,而每只羊也都熟悉主人的动作和声音。刚才叫唤的羊是不是听到了自己的咳嗽声而与自己打招呼呢?小兰拉着迎春悄悄溜到了羊圈门口,果然有几只羊叫唤得更欢了,而且跑动着挤到了羊圈门口,把头仰起来像要和小兰迎春说话,声音里明显地流露出离群后的孤独和见了主人之后的激动。小兰一眼认出这几只羊正是自家丢失的。她本想立即敲开张老八的门领羊,又想起以前那段婚事,怕人家不给,急得直挠自己的头皮。
卧在房檐下的一条老狗大概老眼昏花了,现在才发现院里有了生人,懒洋洋不负责任地叫了几声,把张老八惊动了。张老八撩起了窗帘,一张猪腰子大脸在玻璃窗上出现,随后操起太监那样的嗓音问:“谁?”
说话功夫张老八披件夹袄出了门,问:“大早起,哪儿的人?干什么的?”
小兰使劲厾厾迎春后腰,迎春便上前说:“大爷,我们是牛家村的,昨天丢了羊,来你们村找羊。”
“找羊?没有!走走走!”张老八摆手撵人。
“大爷,我们的羊就在你圈里。”
“哈哈,你们的羊咋跑到我圈里?去去去!”
迎春平时泼辣,今儿也不客气,说:“大爷,物见本主会说话,我们的羊都有耳记,咱们邻村前后,山不转路转,不定哪阵谁用着谁呢,你给了我们羊,我们哪能忘了你老人家?”
张老八秃了理,改口说:“好好好,我老汉不瞒你们了,羊是我在深沟里拾住的,不是偷也不是抢来的。不过往家赶羊时扭了我的腰,正要去看郎中,这医药费你们得出,还有草料费人工费也得出,便宜点,三块大洋把羊赶走!”
“三块大洋?”迎春一听就毛了,“我三哥伺候杜老爷,一年才挣十几块大洋,你太过了吧?”
“你三哥是谁?”张老八睁大眼想了想,忽然大悟,立时变得十分凶狠道,“噢——我想起来了,你三哥是牛玉龙,这么说羊是牛老栓的?哼!他牛老栓的羊,没有十块大洋来也甭来!”张老八说完,背操着手,两大步就跨回了屋,把风门摔得“忽踏踏”地响。
“呸!”迎春冲屋门唾了一口,骂道,“老杂毛,不讲理!大嫂,咱们回村找人,抢羊!”
小兰沉思片刻,说:“迎春,两个村打起架不好,咱们再和他磨磨。”
俩人正在院里打主意,见张老八的菜园子里有两头猪拱地。菜园里已长出了嫩绿的小白菜,两头猪把长长的嘴巴插进土里,一畦挨一畦地乱拱。小兰很着急,喊了声“号”就向菜园里奔去,迎春也跟在后头去撵猪。猪见来了人,晃着脑壳颠跑到东边,一会儿又向西边跑去。累得俩人上气不接下气。撵猪时小兰又在浇过水的菜地跌成个泥人,俩人都十分丧气。
张老八和老伴听见动静都出了屋,看见小兰和迎春正为自家菜园撵猪,张老八有些不自在,转身回了屋。老伴迎上去说:“多谢两位闺女了,我老头说话就是那种德性,不要记怪。”
小兰和迎春并不觉得撵猪是一种义举。庄稼人知道种地的辛苦,最心疼被牲畜糟害,尽管知道被糟害的是刚才还难为过自己的张老八的菜园,但她俩并不因此不去撵猪。俩人不以为然出了菜园,笑着用柴棍从身上拨泥。此时,张老八隔壁的门“吱”地开了,一个像小兰一样小巧的女人走了出来。
小兰估摸这就是那位顶替自己的女人。果然,张老八的老伴和她说:“三娃家,你让这俩闺女进屋洗洗。”
三人进了屋。屋子不大却干净温馨,炕上一块金黄的席子上只有一床被褥和一个孤零零的枕头。三娃家主动介绍说:“你们甭客气,屋里只有我一人。
“你家掌柜呢?”小兰问。
“三娃给日本人修公路去了。前天他偷跑回来,住了一夜又不知道跑到了哪儿。”
小兰和迎春一听张三娃也修路,显出了激奋和焦急,争着问道:“他什么时回来,认识不认识牛大龙?”
三娃家看见小兰迎春挺关心这事,有些警觉。三娃再三告诉她不许泄露他回来的消息,不能再走嘴。马上转了话题说:“你们快洗洗,我给你们烧水。”话毕,就揭开了水瓮盖,用红铜舀水瓢往锅里填水。
小兰不断打量着这个精致的女人,很有些面熟,盘问了半天,知道她叫香香。香香把热气腾腾的水舀到一个黑瓷大盆里,就端到小兰面前。小兰洗了脸上的泥巴,立即现出了她那张招人喜爱的苹果脸蛋。她那双乌黑迷人的眼睛,微微张开的嘴唇,最能体现出她的灵巧、机警、多情和刚强。当她脱去了那身泥衣,一件黄底子蓝花的衬衣紧紧裹在她身上,显示出了她小巧玲珑的身材、丰腴诱人的臀部和高高隆起的乳房。她比城里精心化妆打扮出来的太太们漂亮多了。她扭过身子,正好和香香面对面。香香愣怔了许久,突然惊叫了一声“大姐”,就扑上去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脖子,“大姐你不认的我了?七八年前在范家镇赶庙会……”
小兰也猛地想起来了。那次庙会上,人山人海,非常热闹。小兰是陪爹到镇上去看腿疼。小兰爹在药铺里抓药时短两个铜钱,好说歹说店主不给抓药。这时突然“当啷”一声,一块大铜板掉在柜台上。一个高大清瘦的年轻人,轻蔑地问了声店主“够不够”,就掉头走了。小兰爹想喊住他问个地址姓名,他没有回头,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那时小兰刚和张家退婚,心中的白马王子还很模糊。
这个年轻人的出现,使她的心突然不安起来,热血不断上涌。虽是短暂的一面,他的形象像刀刻在了她的脑海。她表面领着爹游逛,眼睛却四处搜寻着这个高个子年轻人。中午时分,小兰忽然听见一阵喊声,循声望去,几个二流子拦住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闺女,抢了她的包袱,还拽着她那根粗辫子污辱调戏,小闺女又哭又喊,但街市上那么多人谁也不敢去管。
小兰和爹说:“爹,咱得帮帮她呀!”
小兰爹连连摇头摆手说:“小兰,世上有多少不平之事?你能管完?出门人不要管闲事,快走快走!”
小兰听见那小闺女的哀叫揪心的难受。她突然看见了那个高大的年轻后生。他正低头坐在一家店铺前沉思什么,她不知哪来的勇气,跑到他面前,急切地说:“这位大哥,求求你了,那边灰人欺负一个小闺女,你帮帮忙吧!”
那高大的年轻人顺着小兰的指头,大步流星奔过去,像打雷般喊了一嗓。几个二流子先是一愣,接着就一齐扑上去和他撕打。他虽然高大威猛但寡不敌众,几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谁也制服不了谁。小兰无比着急,不管爹什么脸色,扑了上去,帮那年轻人撕打起来。小兰爹看女儿参了战,也不得不动手。小兰爹一脚出去,正着一个小子的裤裆,那小子弯下了腰。趁这机会,那年轻人得了手,左右开弓,把几个小子打得鼻青脸肿,跪地求饶……
小兰救的那个小闺女正是眼前顶替了自己角色的三娃媳妇香香,而那个一见钟情的大个子年轻人后来成了自己的丈夫,他正是牛家村牛老栓的大儿子牛大龙。
这一段缘分一下把两个女人的距离拉近了。满屋子笑声欢语,香香不再遮遮掩掩了,她说出了许多更令小兰和迎春关注的消息……
原来,张三娃和大龙正好在一块儿修路。他们那个路段有六十多人,领头的叫班大,这家伙是日本人的一条狗,每天拿皮鞭给日本人监工,不是抽这个就是抽那个,人们都恨死了他。一次,大龙坏了肚子,不时拉稀,班大说他讨懒,拉一次肚子抽一顿鞭子。大龙屁股上皮开肉绽,流血化脓,仍不让歇工。大龙不爱说话,忍住疼不吭一声。他坚持上工,因为鞭伤化脓,发高烧昏倒在工地,班大又说他装病,把他吊在树上灌辣椒水,大龙仍然不吭一声。
工友们忍不住了,多次吵闹着要惩治班大为大龙出气报仇。大龙却摇摇头,总是简单说几个字:“甭着急。”
一次,班大又去监工,大龙指了指路基下一个土崖头说:“班老总,土崖下挖出了一个古墓,里边都是财宝,你取走后我肯定不告诉别人,只要你以后不打我就成。”
班大一听信以为真,马上跳到土崖下取宝,大龙早在上面备了一堆石头,班大一到崖下,一块大石就砸了下去,那家伙惨叫一声倒下了,接着又是一阵石雨落下崖头。大龙不慌不忙,又把一根镐把插在了土崖头的裂缝里,用力一撬,一座土崖便陷了下去,连墓坑都没挖,班大就被土葬了。
日本人追查了几天,无处查访他的下落,也便不了了之。以后,大龙和工友们用这法子除灭了两个日本鬼子。日本人虽然没查清下落,但再不敢随便打骂民工。现在大龙和工友们已经抱成了团,准备联合八路军里应外合消灭日本鬼子,所以他们把张三娃派回来寻找八路军……
听了香香的话,小兰的心里像打烂了五味瓶,是忧是乐是愁是喜难以说清。
她想念大龙,自从他修路走后,她的心里就像缺了一样东西,任凭劳动生活多么充实都无法弥补这困惑和空虚。现在,她的这种情绪不仅更加浓稠,而且心里又平添了许多痛楚和惆怅。想起大龙屁股蛋上的鞭痕和脓血,她心疼得乱抖,想到他要和日本人血战,到底是胜利还是死亡让人惴惴不安。她恨死了这些日本鬼子,因为她知道大龙是多么善良,忍耐力多么强,连他都要拿起刀子反抗拼命,可想日本人是咋欺负中国人的。小兰有些心烦意乱,后悔刚才不该听那么多消息。
迎春虽比小兰缺少做妻子的那份情感,但心情同样忧烦。她对小兰说:“大嫂,回村和油屁股求求情,快让大哥回来吧!”小兰果断地摇摇头,说:“迎春,咱们是什么人家?能和这种无赖求情?再说,只要日本人在,就算放回你大哥,他们还要抓别的乡亲,都是咱们中国人的灾难。要平安就得和日本鬼子干。你大哥已扛起了旗杆,不能放下,你大哥的脾气你该知道,要不就不干,下了决心的事谁能扭转?再说人人都怕死,全中国不都完了?”
这话说到了香香心上,她抓着小兰的肩膀兴奋地捏着:“小兰大姐,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也想打日本人。咱们参加八路军吧,都穿着军服,戴着红领章,每人都站岗,还能学文化,唱歌子,要比我们现在活的有意思多了。”
香香这么一鼓动,小兰和迎春又兴奋起来了。她们也常听说八路军好,但从来没见过。现在她们多希望穿上军装挎上手枪啊!
三人女人你争我抢各抒己见,热烈的话语把这间不算大的房子塞满了。这是一间从始至终寂寞的房子,今天被一种保卫家乡的热忱洗礼了。小兰她们忘了自己是来找羊的。张老八听见了她们打日本人的谈话,再也没提医药费和劳务费的事,就把牛家的羊用绳子串起来,和老伴说:“交给牛家吧,日本人不死,养多少羊还不是他们的干粮?”当香香的婆婆把羊拉到院子,小兰和迎春才发现阳婆已有三四丈高了。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田彬,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诗人,原内蒙古作家协会副主席。先后发表长篇小说十一部,中短篇小说集六部,诗词集两部,尚有言论集,文学评论集两部。约七百万字。
来源:作者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