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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贵与蒙昧--寿头
2022年0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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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都叫他SHOU头,可翻遍了字典,我也不知这SHOU字该当如何写。村里人之所以如是叫他,大致是因为他比较傻的缘故。沙地方言中的SHOU头,在普通话中,许是傻子的意思。
若一定要用方言来叫他,那么我姑且称他为“寿头”吧,因在我眼里,寿头是我们村子里最可爱、最单纯的人,他的善是毫无心计的善。对你好,就是想对你好,是真对你好,而不是如很多其他人那样,是有目的的好,而并非是真心实意的好。像他这样的人,该是很长寿的。而且他生有两条又浓又长的眉毛,从相术上也足以说明他有长寿的因缘。
三十年前,我四岁,被送养到沙地的一个村庄,第一次见到寿头。那时他还是个小伙子,且是相貌堂堂的小伙子。大概是我自己从小就很傻,我就看不出他傻来。
小时候我们家与寿头家是隔壁。记忆中他是我童年生活中给我带来很多温暖和乐趣的人。他给我取过一个很腻人的绰号——小白糖,可是我很喜欢。每当他这样叫唤我时,我就觉得自己的生活是甜的。事实上,他每次这样叫我时,也总会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来给我。而那时我并不知道寿头的实在含义,就跟着大人也“寿头、寿头”地叫唤他。可他一点也不生气,照样给我好吃的。有时还偷偷地给我一些钱。记得有一年家里不给我交学费,说是女孩子读书无用,索性不读算了。我哭喊着要上学去,后来寿头知道了,还是他替我交的学费。
直至我长大,我也看不出寿头到底傻在哪里?大概是村里人只要有困难,他都会去帮;村里人怎么取笑他,他都不发怒。慢慢的,大家都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因为他从不与人算计。于是村里人都说他不会算数。可是只有我知道,他是会数学的。
有一次,我曾经问过他一道算数题,他只是稍稍想了一下就回答了我。所以我认定他不是傻子,但我仍然跟着大家一起叫他寿头。我觉得亲切。我知道我叫的寿头跟别人叫的SHOU头不一样。
以后我就离开了那里。后来每次回去我都会去看他。后来他的父母都走了,他的兄弟们也都各自成了家,就剩下了他独自一个人。我曾经奇怪,小时候也问过父母:“寿头为什么不娶媳妇呢?”结果父母告诉我,像他这样的人是娶不到老婆的,因为他很傻。当时我很不理解,我觉得寿头是一个顶好顶好的人,谁若嫁给了他,一定能享福。
后来我回去的渐渐少了,几年才会见到寿头一次。六年前我回去看他,见他头发也都花白了,他在一块农田的中央自己搭了一个简易的房子,显得很是突兀。与整个村庄简直是格格不入。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那里住着SHOU头。也许在他们的心目中,一个傻子的生活就应该是这样的。一个傻子怎么可能跟他们一样,住在联排甚至独栋的别墅里呢!
我走进寿头的房子,里面放了一张床,还有一座做饭用的土灶。我忍不住一阵心酸。以前他住在他父母的老宅里,至少还宽敞些,但是如今这地方,就像一个流浪者的临时住所。我真担心风雨来了,这房子就坍塌了。
但是他竟然很开心。他说这样很好,人要那么多东西干嘛,这里能吃能睡,了无牵挂。然而我总是有些说不出的难过来。觉得如今他还能走动,万一有一天他生了病,或者老了,谁人去照顾他呢?
今年回去,我又买了东西去看寿头。到了他的房前,发现院子里的杂草已经长得很高了,一番荒凉的景象。我唤了几声“寿头”,却无人应答。我见房门虚掩着,于是推了门进去,却看到里面空荡荡的。我的心一下就紧缩起来,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难道寿头他……我不敢再往下想。
好在刚巧有村里人从旁边经过,对我说:“你是来看寿头的吧,他上半年去镇里的敬老院了。现在在那里可享福呢!”
我这才将心放了下来。然后向那位同乡打听了敬老院的地址,就直奔那里而去。的确,算来,寿头今年也该有六十岁了。
虽然天有些冷,但因为去看寿头,最冷也觉得可以忍受。一路想像着农村敬老院的样子,倒是很快就到了。结果真是出乎意料。我从没去过别的敬老院,但我觉得这大概算得上是不错的敬老院了。姑且不去说它有几十亩的花园、菜地,就那粉红色的三层小洋楼,在城里也算得上是气派的建筑,何况是在农村。还未进入大门,我先在心里暗暗地说了句:“这寿头,还是有福的,这不是神仙住的地方么!”
没想进去后更觉得大,一下要找到寿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楼下一位老人很是热情,见我进去,就自告奋勇地要为我引路。听说我找寿头,他说这里没有一个叫“寿头”的人。我这才想起了寿头的真名,被大家遗忘了很多年的名字——柏荣,一个很响亮的名字。老人这才说:“噢,柏荣啊,他可好了,他可是个好人呐,他在二一零室。”于是将我引上二楼。到了二一零门口,他推开门就大声欢言道:“柏荣,有人来看你了!”
站在窗口正在眺望窗外的寿头转过身,看到我站在门口,一时说不出话来。直至我进去,把送给他的东西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上,他才喃喃地说:“我以为我到了这里后,你就不会再来看我了呢!”
我说:“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来了吗?你住在这里好吗?”
“好,很好。这里有很多人,可以跟很多人说话,只是再也没有人叫我SHOU头了!”
这时,旁边的一位老人说:“柏荣的良心好啊,我常常生病,都是他照顾我的!”
寿头转过身对老人说:“我跟你住在一个房间里,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本来我觉得到这里吃闲饭还过意不去呢,现在总算觉得有点事可以做,我高兴。”正说着,隔壁的很多孤寡老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其中有一位哑巴,不停地指指寿头,然后又向我竖起大拇指。我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寿头一边“呵呵”地笑着,一边将我送去的东西拆了包一一分给大家。我原本还有些心酸,可经了寿头这一举动,房间里顿时热闹起来。我竟然又不由得为寿头高兴起来,他在这里,相比于他在外面的世界,更令我觉得安心。
(备注:我写的故乡的事和故乡的人,有些发生在绍兴,有些发生在萧山。因我的童年分别在这两个地方长大。虽是两个不同的县市,但是相距也不过十来公里,所以在风俗上很是靠近,语言上也没有太大区别。所以请大家不要误会,怎么上篇的故乡与下篇的故乡看起来似乎有差异。差异是一定有的,这世上不会有两个完全一样的地方,如同不会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
二00八年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