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特

 泱泱翰海唐诗燦，瑰丽雄浑百态兴。

 才赏惊涛拍岸奇，又生夜漾玉盘恒。

        唐代诗歌的辉煌成就，系唐代文学极尽繁荣景象的集中体现，是我国文学史上诗歌发展的宝贵黄金时代。清康熙间修的《全唐诗》中，有诗人2千3百多家，诗歌近5万首，其中有李白、杜甫、白居易等，都是世界闻名的大诗人。李白和杜甫不仅是唐代双峰并峙的大诗人，也是我国古典诗歌中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两个流派的最杰出代表。白居易的新乐府运动，韩愈和柳宗元等人的古文运动（古文和骈文是相对立的概念，在论述唐诗发展中是可以例外的），不仅在唐代而且为后世诗歌的发展，带来了积极的深远影响。变旧乐府为新乐府诗，又创造出近体诗——律诗和绝句，诗歌体制巳趋完备成熟，多种艺术风格争奇斗艳，形成了百花齐放的壮观。

  唐代诗歌的思想内容是广泛深刻地反映了唐代这个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面貌，体现了诗人强烈的追求“济苍生”“安社稷”的理想。热情地向往建功立业的不平凡生活，这是唐代诗歌的一个重要主题。田园山水的描写也是唐诗的一个重要内容，东晋陶渊明的田园诗，对唐诗和后世都有浸润般的功能。“安史之乱”是唐代社会由盛而衰的历史转折点，是地主阶级和农民阶级这一基本矛盾尖锐化的大爆发，有力推动了诗歌创作的发展。大多诗人把揭露社会矛盾、同情人民疾苦，极大地深化了诗歌的现实性和思想性，从而把唐诗的思想内容提高了一个新的高度，这是唐诗的一个新特点。

  整个唐诗的发展过程是一个推阵出新的过程。它的发展兴衰和历程可分为“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四个时期。

  下面就这四个分期试作如下论述：

（一）初唐时期（高祖武德初——玄宗开元初，凡百年）

  这一时期的诗人主要以“四杰”（王勃、扬炯、卢照邻、骆宾王）和陈子昂、张九龄为代表。唐以前，齐梁元相的形式主义诗风盛行。贞观时期，以上官仪为代表的“上官体”诗，以“绮错婉媚”为本，内容空虚，题材限于奉和、应制、咏物，讲究骈丽纤巧堆砌，风糜一时。王绩、魏征写过一些好诗，但未能挽回形式主义文风盛行的局面，只有到了“四杰”、沈佺期、宋之问、陈子昂等岀现后，诗风才逐渐改变，揭开了唐诗的宏观序幕。王勃的《藤王阁序》千古绝唱，一句“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让滕王阁天下闻名。陈子昂以理论和创作上更自觉的态度，反对形式主义的诗风，他在著名的《修竹篇序》里明确提出诗歌革新，主张建安风骨、正始之音，阐述“风骨”和“兴寄”两大特点，这篇序文，可以说是唐代诗歌走上革新道路的檄文，让陈子昂成为了唐诗革新运动的先驱者，对后来的杰出诗人李白、杜甫、白居易都有深刻的影响，能突出地代表他的诗歌风格的作品有《感遇》诗三十八首和《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二）盛唐时期（玄宗开元初——代宗大历初，凡五十年）

 这一时期的诗人有最著名的杰出诗人李白、杜甫以及高适、岑参、王昌龄、王维、孟浩然等。

  开元天宝年代，唐朝的国势强大，经济繁荣，都达到了顶峰。诗歌艺术在初唐的基础上得以到继续推向前进，创作实践中发展了各种体裁和形式，开创了众多的流派和风格，蔚然万紫千红、百花齐放的壮观，这是一个名家辈出、诗体大备的时代，唐代社会的现实生活在诗人的筆下，以各种体裁和风格得到充分体现，从而形成了我国古典诗歌发展史上繁荣昌盛的——盛唐时代。

  李白，“谪仙人”，最杰出的浪漫主义诗人。李白在陈子昂之后举起“复古”的旗帜，倡导诗歌改革运动，反对浮靡之风。李白曰：“梁陈以来，艳薄斯极，沈休文又尚以声律，将复古道，非我而谁？”李白拥有“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胸怀，精神昂扬向上，他的诗进步意义，突出表现在能深刻揭露、有力鞭挞上层统治阶级的腐败政治和骄奢淫逸的糜烂生活，倾注了关心国事和对国家衰弱的担忧。李白的诗、赋、五言与七言，含蓄、深远，韵美、醇香，且和谐流畅，如其标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运用神话传说，以惊俗骇世的笔触，恣意挥洒，驰骋想象，形成了特有的飘逸、奔放、雄奇、壮丽的艺术风格！

  李白的诗歌承前继后，不仅对唐代诗歌的繁荣发展，有过巨大的推动作用，而且对后世的诗歌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的代表作有《蜀道难》、《将进酒》、《梦游天姥吟留别》等。

  杜甫是我国诗歌优秀现实主义传统的最杰出继承人和发扬者。他的诗歌，被称之为“史诗”。将中国古典诗歌的创作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阶段。他的杰出贡献，是使中国古典诗歌从沒有这样深入地走向人民，走向现实生活，使诗歌的人民性和艺术性达到高度完美的统一。在诗歌的思想内容上，集中反映了阶级对立，揭露了统治阶级的骄奢淫逸，平民百姓的贫困疾苦，表现出诗人的爱国主义情怀。杜甫诗歌的艺术成是对现实生活反映的真实性和深刻性，风格深沉凝重，谋篇造句、遣词练字独具匠心，各式诗体运用娴熟，风釆纷呈。正如他自己所说：“为人性癖耽佳句”、“清词丽句必为邻”。

  杜甫的现实主义创作精神，对唐代诗歌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对中唐时期白居易的“新乐府”运动，起了缘启必发的作用，是新乐府运动的开路人，使唐末形成了一个现实主义诗派，在后世诗坛也放射出耀眼的光辉。他的现实主义代表作有：《兵车行》，《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以及《三吏三别》等。

  李白与杜甫的三次会面，是在李白被唐玄宗“赐金放还”之后。李白曾赠诗杜甫：“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杜甫也曾诗赞李白才华：“筆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又思念李白：“匡山读书处，头白好归来。”还用诗劝李白：“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若按题材来划分流派，盛唐的王维、孟浩然等可称为田园山水诗人，高适、岑参等是边塞诗人。王维和孟浩然继承了南北朝时期谢灵运和陶渊明的艺术传统，在反映自然美和描写技巧上都有发展。孟浩然是唐代写山水诗的第一人，他的诗对李白、杜甫都有过影响，评价很高。王维诗画的艺术成就均很高，正如苏轼所赞：“画中有诗，诗中有画”，诗代表作有《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边塞诗人高适和岑参则表现出驰骋疆场、从戎杀敌、建功立业的爱国情怀，悲壮是他们俩人共同的风格。边塞诗产生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唐当时战事频繁，庶族地主知识份子从军出塞，有的借以仕进，因而有了描写边塞风光的诗。

  盛唐中应再提一笔的是“七绝圣手”王昌龄。王昌龄提出“诗有三境”；“一曰物境，二曰情境，三曰意境。”认为：“凡诗，物色兼意下为好。若有物色，无意兴，虽巧亦无处用之。”他的七绝《送柴侍御》：“沅水通波接武冈，送君不觉有离伤。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写出乐观旷达、不同气度的送别豪情。

（三）中唐时期（代宗大历初——文宗太和末，凡七十年）

  这一时期的代表诗人有白居易、元稹、韩愈、张藉、刘禹锡、柳宗元、李贺、孟郊等。

被安史之乱所破坏的唐代社会经济，在中叶时期又逐渐恢复，得到了相对的稳定和发展。以白居易为代表的“新乐府”运动，沿着杜甫开拓的路，形成了现实主义的流派。

白居易在《与元九书》中，明确提出“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主张，批判梁陈“嘲风月，弄花草”的形式主义诗风，继承了汉乐府歌词“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的优良传统，使我国古典诗歌现实主义传统，得到进一步发扬光大，推动了唐诗的发展，对后世诗歌传承有积极影响。白居易的诗深入浅出，平易通俗，代表作有名篇《琵琶行》等。李贺系中唐的浪漫主义诗人，与李白、李商隐称为“唐代三李”。李贺的诗歌艺术特色是“色浓”和“词诡”，他的《李凭箜篌引》是据《琵琶行》后的唐代诗歌的又一绝唱，在中唐独树一帜，且见证品鉴《李凭管篌引》：“吴丝蜀桐張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梵入深山教神妮，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钭飞湿寒兔。”

  中唐诗坛享有盛名的还有韦应物、刘长卿诗派，上承王维、孟浩然山水田园诗派，风格华丽。如韦应物《滁州西涧》：“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刘长卿，字文房，号称“五言长城”。方东树在《瀛奎律髓》中评道：“文房诗多兴在象外，专以此求之，则成句皆有余味不尽之妙矣。”试品味刘长卿名作《逢雪宿芙蓉山主人》：“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四）晚唐时期（文宗开成初——唐末，凡八十年）

  这一时期的主要诗人有李商隐、杜牧、皮日休、陆龟蒙、杜苟鹤等。

  李商隐的诗歌不仅在唐朝，而且在我国古典诗歌传统中，却很有特色。他接受汉魏古诗和乐府歌词以及梁陈宫体诗的影响，对杜甫的五言和七律、李贺的浪漫主义手法，他均有汲取。因此，李商隐的诗歌风格多样，尤其是创造了典雅华丽的风格，他的爱情诗缠绵悱恻，优美动人，有《无题》（选一）诗可鉴尝：“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杜牧的诗歌则多是讽谏时弊，咏史诗也很有名，一些抒情短诗也很出色，善于通过所描写的景物，自然和谐地表达情思。他主张“以意为主，以气为辅。”说：“某苦心为诗，本求高绝。”他的诗歌绰约含蓄，富有意境。如《泊秦淮》：“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李商隐和杜牧被称为“小李杜”，可见俩人诗歌特色别具一格，在晚唐中开创诗歌的新风格，形成新流派。

  晚唐中不能忘提的还有人称“皮陆”的二人。“皮陆”在唐诗中独树一帜，皮是诗人“皮日休”，诗文擅“奇朴”之态，代表作有《天竺寺八月十五月夜桂子》：“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至今不会天上事，应是嫦娥掷与人。”陆是诗人“陆龟蒙”，其诗追求博奥险怪，放纵不羁。代表作有《散人歌》：“江湖散人天骨奇，短发搔来蓬半垂。手提孤篁曵寒茧，口诵太古沧浪词。”

  在中华诗歌传统艺术里，唐诗成就登峰造极，至今让后人学无止境。究其为何能有此成就，筆者认为主要有以下五点：

  1.唐时国家统一，国力强盛，经济富裕，诗歌发展有雄厚物质基础。

  2.唐朝君王喜好乐章新词，附庸风雅，助推了唐诗的创作与风气的形成。

  3.实行科举制度，以经诗赋取士的国策，促进了文人的创作热情和诗歌的繁荣。

  4.诗体本身历久弥新的进化，先秦两汉两晋等丰富的诗歌创作，促唐诗繁荣厚积薄发。

  5.广开言路，文禁松驰，允许儒释道文化兼容并存。“安史之乱”前，人民安居乐业能借景抒情；“安史之乱”后，社会裂变带来不一样创作素材。

  《漫话唐诗》是筆者的学习心得，对唐诗发展进行思考，意在能提供一个大致轮廓，于人于已则幸甚至哉！

                            1980.3初稿

                            2021.5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