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杰画的这幅《关东三大怪》，可谓活灵活现。将关东的风俗一览无余地呈现在我们的面前。第一怪窗户纸糊在外；第二怪大姑娘叼个大烟袋；第三怪养个孩子吊起来。

在东北，冬天的雪很大，天气很冷。那时还没有密封严实的铝合金窗户，甚至也没有玻璃，寒冷猛烈的北风就呼呼地钻过窗户往屋里吹。人们只能用纸将窗户糊起来。糊在屋里容易被水蒸汽弄湿，也容易被窗户缝的风吹坏。所以东北家家户户都会将纸糊在窗户外。

大冷天的，哪儿都去不了，人们称之为“猫冬”。猫在家里干什么？就老老小小的抽烟，解闷儿。所以大姑娘叼个大烟袋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因为一屋子的人都抽烟，满屋子烟雾缭绕，如果她不抽就会很难受，大家都抽了，也就习以为常了。最后，抽烟成了生活的一部分。边抽边唠，消磨那漫漫的长夜以及寂寞寒冷的光阴。

家里如果生下了孩子，为了把自己的双手解放出来，东北人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把孩子放在篮子里，把篮子用绳子吊在屋子的横梁上，抬头就可以看见，孩子哭了，随手推一下篮子，篮子晃荡一下，孩子的哭声就会停止。这当然因为东北最早的居民大多来自于马背上的游牧民族，满族和蒙古族这两个民族自古以来就把孩子放在摇篮里挂在马背上，四处迁移。后来虽然有一部分人在东北定居下来，但是依然保持了这个习俗。

刘仁杰将摇篮里的小孩儿画得像瓷娃娃，将两个孩子的母亲画得像大姑娘，将家中的小狗儿画得像布玩具，将布老虎画得传神的如同真老虎。此时，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已经过去，春天已经来临，母亲将糊在窗户外的那层窗户纸已经轻轻地揭去，露出一片湛蓝的天空。硕大的燕子衔着春天红色的果实飞进窗户，飞进这个寻常百姓的家中……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我觉得在整幅画中处理的最妙的，正是作者将关东第一怪在画中隐去，它在画面中的缺失不但不成为一种遗憾，反而让人们更欢欣鼓舞地庆祝春天的来临。

就像我们的心灵，有些人将自己的心封闭了，明媚的阳光不能进入其心灵。唯有将心灵的窗户打开，春天才能进入我们的生活。我在想，这就是作者刘仁杰想要透过这幅画告诉给我们的道理。同时，也透过这幅画告诉了我们生活的变迁，日益发达的科技与不断提升的物质条件，我们已经告别了在窗户上糊纸的年代。我们正生活在越来越好的时代，一年四季，我们都可以透过明晃晃的玻璃窗，看到窗外如诗如画的风景。

刘仁杰作为一个满族人，他始终牢记自己的民族特色，他给画中的女子穿上满族的服饰，戴上满族的头饰，老母亲甚至还在用传统的红线给女儿修面。我不知这是不是满族特有的传统手艺？记得小时候我也曾看到母亲用两根线在自己的脸上拨弄来拨弄去，我感到好奇，也死活要让母亲给我拨弄一下。母亲拧不过我，就也让我体验了一下，我直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不过听说有些女孩会对此上瘾。我这一生，倒是只此一回，以后再也不想让两根线在自己脸上绞了，感觉这样的福自己享不了。

中国曾经有很多手艺，但在历史的长河中慢慢消失了。若不是今天看到这幅画作，我也早已将小时候曾经有过的这次经历忘记了。听母亲说，这叫修面，也叫开脸。在她出嫁的那天，外婆给她做了第一次修面。以后她经常自己做。就是用两根一粗一细的线绑在手指头上，然后在脸上来回的绞，这样可以把脸上的细毛绞掉，可以让皮肤看起来更光滑细嫩。

我不记得母亲还有什么其它的美容手法，这是我记忆中她唯一给自己进行过的美容。我在想，她每次用线给自己修面时，她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常常会回忆起外婆给她修面的那个场景。这或许也是她一生中体验过的仅有的一次母亲给予她的温暖的回忆。尽管带着略略的刺痛，可那是母亲第一次如此亲密地以自己的双手抚摸她的脸庞。

养母在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妹妹六个弟弟。她说，她从有记忆开始，就在不停地干活，永远是纳不完的鞋底，缝不完的衣服，还有做不完的饭，因为那么多弟弟妹妹要吃要喝要穿。

我终于渐渐地懂得了养母，她一生的勤劳是一种无法疗愈的童年的印痕。她不像画中的女子，母亲只有她一个女儿，独享着母亲对她最无微不至的疼爱。这个女孩，真是娘呵护下的幸福的女孩儿啊。但愿天下的女孩，从此都有娘的呵护。我在想，满族的女孩是幸福的，可以穿着美丽的袍子，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在娘面前撒娇……

第一次看到“蒸朐”这个词。我查了一下，“朐”在这里应该是干肉的意思。我原以为蒸锅上放的都是米粉做得寿桃与年糕鱼。这在我们南方也是有的。家里如果遇到老人做大寿，那寿桃一定是要有的。至于年糕鱼，几乎年年也都做的，意味着年年有余年年高。

但是这满人蒸朐，不知蒸的是鱼干，还是年糕鱼？看样子，应该也是年糕鱼。鱼眼睛一看就是两颗大红枣，让鱼年糕多了很多喜庆的味道。

这无论是蒸年糕还是称之为“蒸朐”，都不是最稀奇的，估计全国各个民族都大同小异，过年过节就是大锅小锅地蒸，总之日子是要红红火火，蒸蒸日上。我觉得稀奇的是蒸年糕的人，这身打扮，那叫个隆重。就像从宫廷剧中走出来的嬷嬷。可是这里肯定不是嬷嬷，而是一个叫“母亲”的女人。我佩服刘仁杰将母亲画成这样子。母亲大人形体那个大，小屁孩身体那个小，形成一种极具喜剧效果的画面感。

瞧瞧，蒸锅边趴着的那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已经等不及地想要吃锅里的蒸糕了。这又让我想起小时候，但凡锅里蒸着个什么东西，粽子也好，年糕也好，总是嫌那锅蒸得太慢，恨不得一会儿就去揭开锅盖看一看。现在则正好相反，自己一边写着东西，一边锅里蒸着个什么东西，一不小心，锅里的水全蒸干了，直到锅里都冒出烟来，才惊醒过来。

哎，有娘的日子，天天是过年。娘不在身边的日子，就过成了这样子。感觉如今的时间过得比小时候快多了，小时候总是围着锅台转，盼望着饭菜快点熟。现在总是一抬头，肚子还没饿，却又到了饭点。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呢？

农民画作者：刘仁杰，男，满族，1967年出生于岫岩县洋河镇，农民，中国农民书画研究会会员，岫岩县老年书画和农民书画研究会副会长，岫岩满族自治县民间绘画市级非遗传承人。辽宁省自强模范，鞍山市肢残协会副主席，岫岩县肢残协会主席，自幼酷爱绘画，三十年来共创作反映各时期风貌农民画作品近二百余幅，其作品多次获国家，省市奖项，早期作品还出展于美国，日本，俄罗斯，阿根廷，乌拉圭，香港等国家和地区。

沈思源

中国当代作家、艺术评论家、纪录片出品人、中国农民书画研究会首席艺术评论员、东西方艺术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奥林匹克文化促进会环境与公共艺术委员会副主任、源点思想库创始人。

擅长透过文字洞悉人性，通过写作直抵生命本质。著有《何去何从》《漂魂》《水里的圣经》《返思录》《梦醒记》《太阳之子》《安之书》《孤独之美》《天才女人》《我的爱》《二囡家书》《必由之路》《走着走着就遇见了》《身心健康密码》《生命是一场喜悦的旅程》《吾心安处》等多部长篇小说及各类文学作品。她一直坚守文以载道，将自己的思考和写作专注于探求宇宙的实相、人生的意义与生命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