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克拉玛干沙漠探险游记
第二集
四月的南疆,初见微绿。田间地头已经出现了维吾尔族和汉族农民伯伯赶着黄牛耕地播种的镜头了。但遥望民丰县北部的大环境里更多的是风沙弥漫,有时一股大风刮来,沙漠里能卷起几十米高的“沙尘暴大柱子”。如果拍照片,也是一道好看的风景。但沙尘暴,就是一种自然灾害。它刮过,一般的小草都会被连根拔起,就连沙漠里抗自然灾害最厉害的胡杨,也要被它“吃掉”一部分叶子和嫩枝。据说民丰县境内有35万亩天然胡杨林,这是防风固沙最好的植被。否则,民丰县城都有可能被流沙埋掉。出发的早晨,阳光灿烂,晴空万里。几乎没有一点风,这在春天里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是少有的。民丰县委大院来了十几个干部,县委书记王晓文也早早地来到了大家的中间。王晓文书记,四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魁梧,穿着朴素,对人和蔼。他给大家介绍了我的基本情况后,大家就与我一一握手相互认识,感觉很亲切。
人群中有一位维吾尔族女干部,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烫发头,头发上好像打了摩丝,随着她的来回走动,在太阳的照射下还一闪一闪地放光。我心想,如果她要是进了沙漠遇上一股子沙尘暴,那头发沾上沙子就下不去了。因为我是披肩长发,我前面沿着沙漠边缘从和田市、洛浦县、策勒县、于田县一直到民丰县,每一天走下来,洗一次头发,脸盆底子上就能沉淀筷头子那么厚的一层泥沙。她,高挑的个头,长着一副鹅蛋脸,尖尖的下巴,红红的嘴唇,白白的牙齿,高高的鼻梁,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细细的脖子。她,上身穿一件红色毛衣,下身穿一件传统民族棕色裙子,脚蹬一双黑色马靴,肩挎一只粉色小包……显得格外的精神,格外的漂亮。可以说这是我在南疆见到的最漂亮的维族美女。由此,不由得想起乾隆皇帝的贵妃——喀什香妃。我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西缘——喀什考察期间,参观过香妃墓一次,从香妃的画像上看,仿佛眼前的这位维族美女就是当年的香妃。自古以来,南疆就有出美女的说法看来是有根据的。她说的维语,我听不懂,但我很想知道她是不是也要和我们一起进沙漠腹地考察?如果要走,那太好了,我可以见识一下维族女干部到艰苦的,甚至危险的地方是如何克服困难并开展工作的?我们乘坐的是“212”军用吉普车。我和县委办主任都坐在王书记的车里。其余两辆车是畜牧局、妇联、扶贫办、电视台的干部和职工。他们也都是下乡调研或搞一些其他工作。此外,还有一辆补给车——大篷车。里面拉的水和馕饼,我看了一下,这一车物资十个骆驼也驮不走。二三十年代的时候,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几次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都是用骆驼驮物资。但前面我和民丰县委申请两峰骆驼,当时县委书记同意了,可随即又取消了,因为他实在不放心我一个人牵着骆驼进沙漠。四辆车浩浩荡荡地向北出发了。离开县城很快就进入了沙漠。渐渐地,远处出现了扬沙迹象。
前方和脚下,除此沙丘、沙包、沙滩,就是一些或立着、或倒下的胡杨。人们有这样赞美胡杨的精美诗句:“活着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到了千年不腐”。是的,胡杨的生命力在浩瀚的沙海里如此的坚强,这是别的植物比不了的。在这里可以说胡杨是一种精神。也可以说我们这一行人也具备一些胡杨精神,特别是那位维族女干部,在城里“保养”的那么好,这一趟走下来,我想她脸上的皮肤肯定要“打折”的。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司机说大概走了四十公里。确实,有时遇到绕不开的大沙丘,“沙漠王”和蜗牛一样在爬行。有几个大沙丘靠汽车本身的力量过不去了,于是大家一起下车从后面推车。王晓文书记身材魁梧,力气大,开始穿着鞋推车,但沙子很快就灌满了鞋子,于是他就干脆把鞋子、袜子全脱掉,光着脚板推。大家见王书记光着脚板推车,大部分的人们也都脱掉了鞋和袜子。不过,那位维族女干部没有脱掉马靴,再说马靴一般也灌不进去沙子。也有可能她不好意思脱掉马靴和袜子。王书记光着脚板推了几次车,便笑着对大家说这光着脚板在沙子里反复运动可是最有疗效的天然治脚气方法啊!我是农民出身,曾经耕田锄地经常光着脚板在地里干活。所以,对王书记说的这个概念非常明白。可以说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脚气。其实,我在徒步旅行中,即是在沙漠以外的地方也经常脱掉鞋袜在土地上走一段路,目的也是让脚板放松放松。当然,今天对我又是一次放松脚板的好机会。四十公里的路程,走过的路,除了沙漠和胡杨,还是沙漠和胡杨,不过偶尔也能遇到一些灌木林,更惊奇的是安迪尔河在这干燥的春天里,还依然流淌着清清的河水,沿河的胡杨和一些灌木已经发出绿芽,新的生命展现在这茫茫沙海中,显得多么的珍贵,也显得多么的渺小和脆弱!水是生命,水更是一切生命的生命。
行进在安迪尔河畔,汽车开始高温了,司机首先将汽车机盖打开,然后提着水桶去河里打上水往车体上浇水降温。此时,沙漠地表温度通常在45度——50度之间,已经开始烫脚了。大家坐在一片灌木林里,相对温度低一点,就算在避暑了。王书记讲道:塔克拉玛干沙漠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大的宝库,拥有四十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地下有丰富的石油资源,而且塔里木油田在日夜不停地开采着。地上有丰富的河流和肥沃的土地,比如说塔里木河、和田河、喀什河都是大漠里著名的河流,沿河两岸拥有数百万亩良田,养育着各族人民。包括民丰县境内的安迪尔河、尼雅河也是很宝贵的水利资源。民丰县的河流是从昆仑山北麓的西藏改则县一带的雪山融化的冰雪水注入的,补给空间很大。这里,我想起余秋雨先生在敦煌写的那篇散文——《沙原隐泉》,我拜读了他的文章,把一座鸣沙山和一弯月牙泉写的太漂亮了。这给了我很大的激励和启发。因此,我很自信这次走进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把最美的“腹地文化”呈现在世人的面前。就像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当年走进塔克拉玛干沙漠发现了楼兰古城取得一样的效果。原计划在这里吃干粮,但我们的补给车还在后面没有上来,也望不见。于是,王书记说那就再走一段路,休息下了吃吧。沿着安迪尔河继续向北进发,这条河是最好的方向导航,不易迷路。中途司机又加了两次水。期间沙漠里又刮了两次大风,刮得天连地,地连天,最严重的时候浓见度只有三五米,汽车都得停下来避风。新疆时间18点,大风终于停下来了,我们在河边也停了下来。大家都饿了,各自的车里都有几块馕饼,有的人带着水壶或矿泉水。就这样吃喝开了。都这时候了,大篷车还没有上来。王书记刚吃了一口馕饼,就不吃了。他爬上最高的一个沙丘顶向后面遥望了好一阵,眉头渐渐地紧锁起来了:“我猜疑恐怕是下午那阵大风刮得那辆大篷车迷失了方向。”王书记稍停了一会儿又抓起无线报话机与后面的大篷车联系,但还是失败了。这是第五次联系。此时,我发现人们脸上的表情与沙漠里刮起黑风时的表情是一样的——灰灰的。那位女干部也不像前面休息时,那样去照镜子了。他们或多或少有点恐惧感了。
在安迪尔河畔,架起天线,王晓文书记用报话机向民丰县委办下令启动应急预案,寻找失联补给车
大家把报话机放在汽车机盖上,把天线拉开几十米长,接到最高的沙丘上,这样信号更好一点。接着,王书记又同县委机要科联系,并下令县委赶紧启动应急“沙漠王”,派专人出去寻找大篷车。应急“沙漠王”,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沙漠王”,光轮胎就有一人高,碾头有80公分宽。那是任何沙漠都挡不住它的去路的。这种车是塔里木油田的专用车,我在轮台县见过。王书记发布了命令后,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心想,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还不是因为我要去沙漠腹地的原因造成的?大家都知道,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就是在这个大沙漠里失踪的。不过我知道,只要有水,不要离开安迪尔河,暂时危险还不是那么太大的。大篷车虽然失去了联系,但他们车里有水有馕饼,也不会有危险。现在最重要的是,人们的精神和思想压力大。当然,我的承受能力比一般人要强的多。我很冷静,该拍照,拍照,该写笔记,写笔记。甚至想,将来再想办法弄两峰骆驼自己一个人沿着河流考察一次塔克拉玛干沙漠。因为与人家一起出行毕竟“不太自由”。
我们再次启程了。随着夕阳西斜,沙漠里的温度渐渐地下降了。远处沙丘的层次、轮廓和曲线非常漂亮,有的像山峰,有的像大海,有的像鲤鱼形状,有的像裸体少女。我真想让司机停下车来去拍摄。但我看到同车的王书记和县委办主任都闭着眼睛,或许在养神,或许在打瞌睡。所以,不忍心打扰他们了。他们毕竟都年近五十岁的人了,肯定是累了。而我和司机都是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精神还比较大。这就是我觉得“不太自由”的感觉。
所谓的旅行家,原则上就是说走就走,说停就停,那才能够达到你所经过地方的考察效果。这种方式,对别人来说,太苛刻了,但对我来说却是一贯的主张。可以说,旅行家是没有看够的时候。深夜,我们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原始部落”——雅通古斯村。顿时,被汽车声音和强烈的灯光打破了小村的寂静。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大人小孩跑出来观看我们,大概全村能出来的,都出来了。他们首先是看“沙漠王”的,跟在前后左右看个没完。这就是大漠人出于多见沙子少见人的稀罕心态!在“沙漠王”的灯光前,他们的服饰是那样的华丽别致,尤其是那些少妇少女的头巾和裙子比新疆其他地方维族妇女的还漂亮。就是不见她们戴盖头,这与其他地方的习俗不一样。但有一特点,那就是不分男女老少都不穿鞋子,光着脚板走路。灯光下,我发现雅通古斯村的土地上全是“粉一样的土”,感觉人们的脚踩在上面就像踏在白面上一样,真舒服,一点儿也不摁脚。正如王晓文书记说,这样保证不得脚气病。进了村委会书记的家里不久,又来了一大批人,听说都是从被窝里钻出来看我们的。此刻,已是零点三十分,我们整整跋涉了12个小时。领队的王晓文书记对牙通古斯村委会那位书记说:“今天大家都很累,在沙漠里整整走了12个小时,从中午一直到下午6点,沙漠表面的温度都在零上45度以上,汽车走一段也得停下来凉一会儿,还从路边的河里加了几次水。在路上,一同来的三辆车把带的水全喝光了,人们干渴难忍啊!”牙通古斯村的干部们要给我们这十几个人宰一只羊,打算烤着吃。而这些人哪有兴趣吃烤的呀,炒的呀。大家渴得就像久旱的骆驼,一瓢冷水一饮而尽。都要求吃面条,把水能喝饱就行了。人们的身上和头发上都盖着一层厚厚的尘沙,活像一群土耗子。那位维族女干部出发时用了摩丝,结果这天晚上用铁梳子也梳不开了。再看王晓文,谁敢认他是县委书记,简直是一位刚从田地里回来的老农。那时我的头发很长,最少有一尺五,头上的尘土显然要比其他男人们多得多,洗了三次才算洗净。吃罢面条,村委会书记给我搬出的铺盖全是崭新的被褥,而且做工也讲究。我心想,这怎么能说是“原始部落”呢?
陈刚 旅行家、作家、摄影家,1968年出生于内蒙古达茂旗,曾经务农10年。1992年开始“独步中国”,毕业于内蒙古大学文学创作研究班,文学创作副高职称,国家二级创作,现为呼和浩特市新城区作家协会主席。 到目前“独步中国”28年,走过祖国28个省市自治区。徒步行程8万里,穿坏80双旅游鞋,出版书籍6部,举办摄影展6次,手拉骆驼重走万里茶道5次,攀登珠峰1次,创下走遍中国“四个极点”和环绕塔克拉玛干沙漠一圈的记录,发表生态文化等主题演讲100多场,救助贫困学生20多名。 获得国家级摄影奖4次,省级文学一等奖1次,市级文学一等奖2次,省级公益事业金牌奖1次。 新华社、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百度等8000多家各类媒体对其作了广泛的宣传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