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在我们南方有吃春菜酿春酒的习俗。用香椿芽拌豆腐，又香又嫩，另外还有各种凉拌野菜，特别是凉拌马兰头，简直是我的最爱。吃一口，那种口齿生香的感觉，常常是一盘端上来，我一个人就能吃完。

另外，作为地道的绍兴人，此日开坛的“春分酒”，在酒曲中掺入一些桃花瓣，利用昼夜均等时的稳定温湿度发酵，酿出的酒液兼具花的轻盈与谷的醇厚。

老辈人还会在春分这天校准家中的器物：木匠调整桌椅腿脚，主妇将歪斜的碗柜扶正。当天地阴阳持平时，人类也需修正生活的倾斜。江浙渔民更是会在此日晾晒渔网，修补破洞，并将此称作“填阴阳眼”，确保渔网如太极图般疏密有度。

我在这天也没闲着，上午请了调理师来，如同钢琴师调理钢琴那般对自己的身体逐一进行了调整。下午则请了关于“电、纱窗、以及窗帘”的三位师傅来，凡是我看着觉得需要调整的地方全部进行了调整。一直忙到下午近四点，这才收拾一下，启程回到郊外。放下箱子，换上便装，就徒步到河边踏春。

今天这个春是一定要踏的。其实想这一天，我已经想了很久。我感觉自己已经有好久没回到这里了，天天在城里打转。尽管在别人看来，我在城里也悠闲得很，过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可是城里再好，我也依然会时常想念郊外。

如同我时常会想起童年时老家院子里的那口井，以及堂屋里的燕子窝，每到春天的时候，燕子就会出现，飞过屋檐，飞进屋里，然后堂而皇之又小心翼翼地在窝里下蛋孵蛋，一段时间后，就会有一群小燕子叽叽咋咋地出生。

春风最温柔，但有时也最恼人。今天北京的风就很大，我住在高层，又喜欢开窗，只听得窗外的大风不断发出“哨子”般尖锐的声响。

最怕突然有风穿堂而过，因为正是穿堂风，带走了我的奶奶，又带走了我的外婆。所以我总是提醒老师，厨房的窗户不能与客厅的窗户一起开，因为两个窗户正好对着。如果再将厨房的门打开，那风，就带了邪，老师已经好几次因此受寒。前几天，她又受了风，今天去做了两个小时的艾灸，才有所缓解。

啊，说远了。我行走在河边，看着河岸两侧盛开的桃花，还有野樱，真是开得癫狂。我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这在我，也是对春分的一个留念。

在童年的记忆里，春分这天，母亲开始拆洗冬被。棉絮在竹竿上膨胀时，我总错觉看见云朵被钉在蓝天晾晒。她将棉胎对着日头拍打，陈年的寒气化作细尘四处飞舞，有时也会呛得人咳嗽，或者不停地打喷。我今天也都将被子拆洗了。一来因为今天是春分，二来我每次回郊外时就会将城里的被子洗了，或者每次回城里时将郊外的被子洗了。我是一个勤洗衣服常换被的人。唯有书房的被子，我一次也没洗过，因为基本也没怎么去睡过。我如今每次回书房待着的时间，比我十多年前住北大时待在北大图书馆的时间短多了。人大概就是这样，买来的书多半不看，只有借来的书才拼命看。

我行走在夜幕降临前波光粼粼的河畔，风从林子间穿过，有时也穿过我头顶上的草帽，它们不知要去哪里汇合？它们是否已经穿越了无数的星辰，只为来到这里，来到这个昼夜平分的节点，告诉人们：“每一个生命都是春天的侧影。”

沈思源于2025年3月20日